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脸上有着略带残忍的平静。这样的唐笠安是最吸引她也让她最恨的。
看着客厅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沙发上罩的白单,游月茹不免疑惑。“你要搬家了?”
唐笠安递她一瓶矿泉水。“这儿只有这个了,将就一下。”
他亲自给她换了一张新床单,坐在床沿拍拍床垫。“这房子刚刚转手给了一个朋友,我已经不在这住了。”
“……”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在奥兰多,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他关门出去,偌大的主卧只剩她一人。
怪不得他身上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怪不得她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他来。游月茹手指拨弄落地灯的开关,在梳妆台的镜中看自己忽明忽暗的脸。
“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说完她兀自笑了。躺在这张她并不算陌生的床上,她觉得自己好像那些花儿,曾经在这里毫无保留释放自己的美丽与执着。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很快入睡,半夜醒来,翻来覆去全无睡意,越来越清醒。那些被封锁的记忆在夜深人静撞着那道门,企图搅乱她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她披着衣服来到那片草坪,蹲下去细抚绿油油的叶子。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是唐笠安。他坐在她身后的木椅上,以目光描摹她的轮廓。
“既然已经不在这里了,为什么没换号码?”她终是忍不住问出来,回答她的却只有一片虫鸣。很久,久到她以为他根本不曾出现过,才听到他把玩打火机的声音,还有他在这样的夜里分外清冷的嗓音。
“我要复婚了,月茹,下个月十五号,婚礼回国举行,在t市。”
“……”
“这个时候我应该在飞机上,而不是在这里。”
游月茹转过身来,目光晦暗不明,一言不发与他同坐在椅上。他原本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此刻好像拥着她在怀里。他仰头看无星的夜空默默抽着烟,也不看她。却被她蓦地拔掉唇间衔着的烟。
“为什么告诉我?”她狠狠的吸了几口,那姿态像极了老烟鬼,却在举手投足间散发诱人风情。
似乎听到他轻轻的笑了下,“让你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个消息,你会恨我一辈子的。”
游月茹不屑,“我才不会。”
“你会。”
“我不会!”
他不再说话,仍是嘴角带笑,浅浅淡淡的笑。她有些恼,有些裸身于人前的尴尬无助。头轻轻一歪,搭在他肩头。“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就祝福我。”
“好,祝福你,永远得不到幸福。”
他不由得笑出声,他果然是了解她的。那只手已经先于思想,习惯性摸上她的头,那么一揉,轻易揉碎了她的心。“坏丫头……”
似曾相识的动作,那些东西终于冲破闸门,一股脑涌入她心里脆弱的那一方积满尘埃的角落。她忽地翻身跨坐到他腿间,他不看她,她便双手托着他的头强迫他看。她性格里一向有倔强固执的东西。可为谁固守的感情,谁又会真的稀罕。
“我二十二了,唐笠安。”她已经不小了,或许从他说要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开始苍老。
“我知道,我记得。”
他是个看上去很温柔善良的男人。而她比谁都清楚那些表象之下,他有多狠心绝情。
那年她也是这样跳上他的腿,一脸娇羞的红晕,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期待。“我今天十八岁了,唐笠安!”
他也是这样回答,眼角眉梢都是她最爱的温暖笑意。“我知道,我记得你的年龄。”
她的成人礼在当晚,由他亲自完成。那是她一直的愿望。他是成熟而技巧娴熟的男人,她是青涩却大胆的女孩。他再小心也还是让她疼了,他说过会儿就会好。
骗人。他不知道,她一直疼,疼到现在。
此刻她想问他,是否她的一切,他都会记得。并且一直记下去。哪怕他要与之生活一生的女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