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魔主而言,谢长寂是天生的容器。
可对于天剑宗而言,谢长寂,却是邪魔的牢笼。
魔主想让他入魔灭世,天剑宗想让他以死殉世。
云莱并不惧怕谢长寂堕魔,甚至于,若到关键时刻,让谢长寂成为魊灵的容器,反而是彻底诛杀魊灵的办法。
从一开始,他身边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可能放弃他的打算。所以哪怕是虚空之体,他却也可以被安心放置在死生之界。
花向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死死捏着扶手,只问:“他自己知道吗?”
“他知道。”
昆虚子实话回答:“他自己许下的誓言,他当然知道。”
“那你们,”花向晚一时竟不知该埋怨谁,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看着昆虚子,“你们还让他下死生之界?染了七情六欲,便处处都是破绽,你们不怕他堕魔,不怕他毁道,不怕他有一天成为魊灵容器,不怕他……”
花向晚说不出下去,昆虚子低垂眼眸,只道:“花少主,人生来各有自己的命运。”
“可没有人生来就活该是一把剑!”
花向晚提高了声。
昆虚子神色中带了几分悲悯:“那如果是少主,少主愿意成为这把剑吗?”
花向晚说不出话,昆虚子给了答案:“当年少主舍身祭锁魂灯,若让少主处在长寂的位置,想必少主也会愿意当庇护苍生的一把剑。既然少主做得,为何不能是长寂?”
为何不能是谢长寂?
她可以去死,为何谢长寂不可?
花向晚双唇微颤,她脑海中划过谢长寂揽着她在床上听雨,少年谢长寂温柔看过麦田在风中如浪的时刻。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我等修士,生来锦衣玉食,为宗门供养,吃的每一粒米,喝的每一口粥,穿的每一件衣服,修炼时用的每一口灵气,都源于这世上千万人劳作供养。有人耕种,有人织衣,我等修道庇护众人,这便是各司其职。天命选中谢长寂,他不能辞,若有一日,选中的是我,我亦不能辞。”
昆虚子低下头,似是有些难过:“更何况,他要下山,我们不是没拦过。可他问心剑一道已尽,强行留在死生之界……那是在逼死他。去西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着这些,花向晚坐在原地,出不了声。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见花向晚说不出话,昆虚子抬手,恭敬道:“老朽先回去与掌门商议此事处理结果,少主也受了伤,早些休息吧。”
说着,昆虚子行了个礼,便起身退开。
等昆虚子离开,房间彻底安静下去。
花向晚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谢长寂,法阵上的灵力在他身上温柔流转,他身上伤口慢慢愈合,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在这一片安静里凝望着这个人,其实她知道,此刻她有许多事要做。
去确认沈逸尘到底是不是魔主。
去看魔宫和六宗现在的情况。
去看秦云裳是否如期收复鸣鸾宫。
去把薛子丹叫回来……
可这一桩桩一件件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这无声的黑暗,仿佛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她在黑暗中看着光芒中的人,好久后,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去,取了帕子,给他一一擦干净身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