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什么事?”
“北营驰援定兰关,却没有合适的良将,臣弟请皇上赦免十一弟的罪,放他出来带兵。”
皇帝脸色微变,但瞬间又笑了:“满朝的武将,为什么偏要让他去。”
“十一弟虽然犯了大错,但总是皇上的一母同胞,皇上看在孝怡皇太后的分上,饶过他这遭吧。”
皇帝不做声,一时间水榭里外静下来,只闻残荷底下“咚”的一声,或许是迟迟未入泥休眠的蛙,跃入水中。皇帝看着那渐渐扩散的涟漪出神:“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说吧。”
那样的“笑话”,如何能讲给皇帝听?豫亲王隐忍地微皱起眉,含糊其词:“其实十一弟性子粗疏,皇上亦知其人……况且处置十一弟,外间不免有所议论。”
皇帝问:“什么议论?”
豫亲王见瞒不住,且这普天之下,只怕除了自己,亲贵中绝无一人会告之皇帝。于是将传言略加引叙,饶是他避重就轻地轻描淡写,犹气得皇帝浑身发抖,一下子站起来,步下御座,在水榭中踱了两个来回。豫亲王见他急躁,忙道:“四哥,这定是别有用心的小人散播出来,以污四哥的圣誉,四哥不用放在心上。臣已命九城兵马司暗中密查,想法子止息流言。”
皇帝怒极反笑:“好,甚好。”他抬起眼睛,望向一池萧瑟的残荷,“竟教人传这种话来,真是聪明,想用这个法子迫我放定泳出来,恢复王爵且委以重任,或交与兵权,以示天下我兄弟间并无嫌隙。哼,可惜,朕偏不让他如愿。”
“老七,你先回京去。”皇帝嘴角微扬,“至于谁领兵去定兰关,朕有了一个好人选——睿亲王定湛自幼熟知兵法,骁勇善武,便由他领北营去赴援定兰关吧。”
“四哥?!”
皇帝微微冷笑:“他以为我不会将兵权轻易给他,所以才想着从定泳下手,好一着‘声东击西’。嘿,以为朕不敢么,朕偏来个‘请君入瓮’。”
北营是豫亲王一手组建,所有军官,极是忠诚可靠,且西北皆是荒漠,朝廷只要攥紧了粮草供给,便不怕大军会生变。听闻皇帝此言,豫亲王心下亦明白了几分。皇帝微微眯起眼睛,又是那种似是漫不经心的神色:“至于定泳,放他出来就放他出来,让他戴罪办差,替睿亲王的大军征粮去。”
征粮是件烫手山芋般的苦差,因为水患,“贺戬一熟,天下富足”的贺戬两州,今年突遭百年不遇的大灾,竟致颗粒无收,灾民纷纷北逃,颠沛流离,一路病丧无数,将瘟疫之症传入北地数州。北地数州忙着防瘟救疫,又兼要调粮入南方赈灾,官绅百姓皆觉得苦不堪言。而定兰关战事日紧,大军开拔在即,钱粮征收迫在眉睫,更如百上加斤。而敬亲王定泳性格粗疏莽撞,派他去征粮,只怕他要将封疆大吏们得罪尽了。
一时商议已罢,豫亲王便行礼辞出,皇帝忽又叫住他:“老七。”见豫亲王停步,皇帝又顿了一下,才从薄薄的唇中吐出一句话:“永清宫里,你着人多加留意,不能让她死了。”
流言之下,如果废为庶人的如霜再有什么意外,定会被传说成是皇帝恼羞成怒而“杀人灭口”,这一着睿亲王或许已然部署良久,所以皇帝故有此叮嘱。
豫亲王道:“臣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