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其一生,原来可以遇上这样一个人。
她声如蚊蚋,终究还是告诉了他:“我姓慕。”慕氏百年望族,族中多人在朝为官,怕他弄错了,又补上一句,“家严名讳,上大下钧。”终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小字,因为太羞人了,所以声音更低,低不可闻,“我出生的那天,月色满地如清霜,所以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只这么婉转一句,他眼中骤然明亮,仿佛有异样的光彩:“我知道了。”
旋即,他将随身所佩的短剑赠予她,那柄短剑十分精美,剑柄上镶嵌着数颗明珠,正面镂金错玉四个篆字:“死生契阔”,翻过来亦有四字:“与子成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羞得满面通红,匆匆而去,走过了街头一回首,他还立在伴香阁的灯下,青衣素服,翩然如玉,望着她,满脸的微笑。她不敢再看,只匆匆往前走,满天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她走得极快,一颗心也跳得极快,脸上滚烫,心里却是暖的,因为知道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她终究没有等到他,他没有来,而她竟忘了问他姓氏。
就在那年春天,六姐嫁给了皇四子定淳,因是侧妃,父亲起初颇不乐意。但据说皇四子在毓清宫前跪求了整整半日,皇帝终究答应下来,父亲也不能不松了口。所以家中人皆道皇四子如此痴心,必不会亏待了六姐。
第二年也有人上门向她提亲,可她躲在屏风后偷偷张望,并不是他。
母亲也曾问过她的意思,她只是垂首向壁不语,逼得急了,才道:“娘,我还小……”
母亲便知道她不中意,况且她也才十五岁,所以随便寻个因由婉转推脱了那门亲事。
而她终究没有等到他,一直到最后抄家灭族,她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她也没有等到他。
她一直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不知道,定淳。
而他也不知道她的小字。
他不知道,她叫如霜,冷月清辉,遍地如霜。
他只以为月色遍地,是临月。
她的六姐,小字临月。
她说的时候不曾想过,会这样误会,会这样错过。
她一直等,原以为可以等到他,直到最后抄家灭族,在监牢中,她还曾经想过,不知道此生此世,可否有机会再见一见他。
她一直以为,他真的会来,一定会来,因为明明知道,他是真心相许,他一定会来。
而她当时并不知道原来是他,他更不知道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