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为什么这样客气?我们六少这两天太忙,所以抽不出功夫来,请表少爷不要见怪。表少爷将这里当成家里就是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们。”
她一口一个表少爷,许建彰满腹的疑惑,就像肥皂泡一样膨胀到了顶点,轻轻一震就要迸裂开来。四太太又说:“饭总归是要吃的,就是静琬醒来,也一定不愿意见着表少爷饿着肚子啊。”她再四的相邀,许建彰却不过情面,只得起身去吃饭。
自然是食不知味,但慕容府里的下人招呼得还是十分殷勤,餐后是西式的作派,又有甜食又有咖啡,他哪里吃得下,草草呷了两口咖啡就回去看静琬,只见四处的灯都已经开了,走回那楼里去,走廊里灯火通明,沈家平却站在走廓上,见着他了微微一怔,许建彰也没往心里去,沈家平却跟着他一直走进去,抢先一步敲门说:“六少,许少爷回来了。”这才将房门推开。
慕容沣正在窗前与一位外国医生说话,听见了才回过头来,许建彰虽然来往承州多次,但从未见过慕容沣。此时乍然相逢,心里无端端一惊,只见他比起报纸上的照片来,脸色微黑,虽然眉目清峻,可是那种从容不迫,倒是极为少年老成。
他只得称呼一声:“六少。”慕容沣淡然的微一颔首,又转过脸去用俄语与那外国医生说话,那医生亦用俄语作答,过不一会儿,那医生又陪着慕容沣走到床前去,低声与他讨论着什么,许建彰料想他们是在说静琬的伤势,只是自己一句也听不懂,仿佛多余一样。
第二日静琬仍未苏醒,总是沉沉睡着。四太太倒是每日过来两趟,看看静琬的伤势,又安慰许建彰几句。这天晚上过来后,却随手从丫头手里接过只匣子,交给许建彰说:“这两天有几位太太小姐来探望,只是医生吩咐过尹小姐这里要安静,所以我一概替静琬挡了驾,只是这些个东西,是人家是送给尹小姐的,你先替她收起来吧。”
她走后许建彰打开来看,竟是厚厚一沓礼单,看上面所列,大都是些极昂贵稀罕的药材,什么百年高丽参新鲜熊胆虎骨鹿茸,还有送镇邪所用玉器的,有送古董玉饰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下头的落款,尽皆是承军中要人的女眷。他捏着这厚厚一沓礼单,就像捏着一块燃着的热炭一样,从心上一直灼痛到心里去。
待得静琬渐渐苏醒,已经是三日之后。她伤口疼痛,人却是清醒起来,睁开眼来,兰琴已经喜得嚷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医生护士都聚拢来,她目光只在人丛中梭巡,却没有看到许建彰。早有人去报告了慕容沣,他本来开了通宵的会议,此时正在睡觉。一听见说,来不及换衣服,披了件外衣就过来了。见着她醒来,不禁露出笑容来,脱口道:“你总算醒了,这一枪可真差点要了我的命。”一旁兰琴也笑道:“这下子可好了,小姐终于醒了。六少担心得不得了,隔一会儿总要来看小姐。”静琬见他神色憔悴,眼中满是关爱,心下感激,问:“六少……事情怎么样?”
慕容沣道:“事情已经基本平靖下来了。”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静琬,好在你没事,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活。”她勉强笑了一笑,问:“我这两天人迷迷糊糊的,好像觉得建彰在这里,怎么没有看到他?”
慕容沣道:“我派人请许少爷来陪着你,他也确实一直在这里。不过正巧今天中午余师长请他吃饭,所以他出去了。”静琬听了,隐隐只觉得失望。
许建彰这数日来茶饭不思,今天也仍旧是食不知味。余师长在自己家里请客,自然是一桌的山珍海味,美味佳馔。那余师长与许建彰是通家之好,女眷也并不回避。余太太素来爱说笑,一面给许建彰布菜,一面就笑道:“许少爷虽然受了几天牢狱之灾,但也算是有惊无险,今天家常便饭,算是替许少爷压惊吧。”
许建彰哪里吃得下去,余师长问:“尹小姐的伤势,不知道眼下要不要紧。”许建彰叹了口气,说:“好几个外国大夫每天轮流看着,就是没有多大起色。”余太太笑道:“尹小姐福慧双全,必然能逢凶化吉,再说有六少的严令,说是医不好尹小姐,要拿那些大夫是问呢。”余师长听她说得不伦不类,忙打断道:“喝酒,喝酒。”亲自持了壶,给许建彰斟上一杯。
许建彰慢慢将那火辣辣的洋酒吞下去,满腔的话终于再忍不住,说:“余师长,你我相交一场,你今天对我说句实话,六少对静琬……对静琬……”说了两遍,后头的话再问不出来。
余师长对余太太道:“你去将上回他们送的高梁酒叫人拿来。”余太太答应着去了,许建彰见他支走余太太,心里越发不安,直愣愣的盯着他。余师长却又给他斟满了杯子,接着就长长叹了口气,说:“想必你也瞧出来了,六少对尹小姐颇为爱慕,我劝你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识时务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