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素不擅饮,耐着至终席,回到乾清宫吃了醒酒汤,方觉得好些。敬事房的总管顾问行送进大银盘来,皇帝却随手翻了画珠的牌子。李德全心里纳闷,悄声道:“万岁爷……”皇帝虽有几分醉意,低声道:“你在这里守着,朕去储秀宫。”这句话一说,直吓得李德全扑得就跪下来,苦着脸道:“万岁爷,今儿是万寿节,天下同庆的大好日子,您不能要奴才的脑袋。”皇帝又气又好笑,道:“瞧你这窝囊样子,真是给朕丢脸。”李德全道:“万岁爷,这事真的使不得,教人知道了,奴才可真的担当不起。”皇帝道:“怎么会有人知道,敬事房的记档,是宣召宁贵人,过会子她来了,你命人让她去围房里睡一宿,料她不敢声张,就算明儿她真声张出去,又有谁会信她的话?”
李德全没有法子,皇帝驾幸妃嫔所居的宫殿,规矩上亦无不可,只是要中宫钤印记档。如今中宫之位空悬,倒也不必顾及。他仍是不死心,又劝道:“万岁爷的心思奴才明白,可是教人知道了,难免会指摘卫主子的不是。”皇帝哦了一声,语气轻松:“万一真让人知道,朕就说是去见荣嫔。” 荣嫔是储秀宫主位,入宫多年,资历最深,李德全一思忖,皇帝如若说是去见荣嫔,谅六宫之人亦不敢再多嘴。心下虽仍是惴惴不安,可是皇帝一意孤行,自己亦没有法子,好在这件事可以遮掩,眼下之计,只有尽力去遮掩了。
琳琅自宴散后返回,换下了吉服,又卸了大妆,脸上脂粉洗得干净,面如莹玉般洁白光润。因吃了酒,两颊却是滚烫发热,锦秋笑道:“主子不用胭脂水粉,也是最好看的。”琳琅摸一摸脸,口中问:“我的脸真红得厉害么?”推开了窗子,但见月色极美,十八的月亮,虽只剩了大半,高高的悬在那黑蓝绒底般的夜空上,明亮皎洁。月华如水,映在她披着的长发上,那浓密的长发便泛出微润的光泽,像是一匹黑缎子。忽听见脚步声,以为是碧落,便蓦然回过头来,微风拂起长发,像纷飞的蝶触,口中说:“将门关了咱们就睡……”话犹未尽,便怔在了那里。
皇帝微微一笑,对锦秋道:“没听见你们主子吩咐?下去吧。”
她脸上滚烫,也不知是酒意涌上来,还是旁的缘故,站起来默不作声请了个安,低声道:“万岁爷还是回去吧,琳琅不敢。”
皇帝声音极低,几近呢喃:“你不要怕,宫门皆下了钥,梁九功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知道我来了。”随手关上窗子,将那天地间的无限清辉月色,皆掩在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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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为春憔悴留春住,那禁半霎催归雨。深巷卖樱桃,雨余红更娇。
黄昏清泪阁,忍便花飘泊。消得一声莺,东风三月情。
第39章
太后所居的宫中多植松柏,庭院之中杂以花木,因着时气暖和,牡丹芍药争奇斗妍,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端嫔与惠嫔陪着太后在院子里赏花,正说的热闹,宫女通传宁贵人来了。端嫔不由望了惠嫔一眼,画珠已经进来,恭恭敬敬向太后请了安。太后素来待她极亲热,这时却只淡淡的说:“起来吧。”惠嫔却笑盈盈的道:“妹妹今儿的气色倒真是好,像这院子里的芍药花,又白又红又香。”端嫔道:“珠妹妹的气色当然好了,哪里像我们人老珠黄的。”
画珠笑道:“姐姐们都是风华正茂,太后更是正当盛年,就好比这牡丹花开得正好。旁的花花草草,哪里及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