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雅各布和谢菲尔德聊了很久。他们难得像个朋友一样彻夜漫谈,从安娜聊到未来,又从未来聊回到安娜的身上。
雅各布喝了很多酒,他酒量很好,即使喝了一瓶不加水的威士忌,头脑依旧清醒无比,只是口吻随性了许多:“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有一个月,怎么。”
“回来以后,多陪陪她吧。她真的很喜欢您,半夜还会溜到您的房间睡觉。”雅各布轻叹一声,“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计划的,反正我只给您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您如果还不接受她,我就追求她。”
谢菲尔德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样,问了另一个问题:“我回来以后,你打算去哪里?”
“还没想好,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为您处理各种事务,只是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已。”雅各布低低地说道,“我怕自己忍不住。”
“安娜很依赖你。”
雅各布答道:“小姑娘都这样。我侄子换保姆的时候,也哭闹得很厉害,不到一年,就把那保姆的长相忘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知道他对于安娜就像是保姆,无论如何,他都会留下。
一直到天亮,雅各布才挂断电话。
他做了一个梦,回到了第一次见安娜的时候,他被谢菲尔德一个电话叫到酒店,准备像往常一样,不带感情地接走先生的艳遇。
谁知,他走近卧室的刹那,先生却反常地关上门,呵斥他出去。门关上的前一秒钟,他看见了两条蜜黄褐色的、纤细的、健康的腿,当时的他并没有怎么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两条褐黄滑嫩的腿,却成为了他的心魔。
他和先生几乎是同一时间认识安娜的,要是按时间来算,他和安娜相处的时间,比先生和安娜的要多太多……要是他早知道会对安娜动心,他肯定会……
这种想法,让他不得不做出离开安娜的决定。
——
雅各布睡得不安稳,谢菲尔德同样睡得不太好。
他也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安娜游泳的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梦见那天,可能因为那一天,安娜主动亲吻了雅各布。他看见安娜从泳池里地爬上来,却没有走到他的身边,而是走向不远处的雅各布,主动搂住雅各布的脖子,将鲜红的嘴贴上雅各布的面颊,大方而自然地吻了一下。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满不在乎地对上他冷冰冰的视线,笑嘻嘻地说:“老东西,你老是拒绝我,我不喜欢你啦。”
他听见自己冷漠地问道:“那你要喜欢谁?”
“我觉得雅各布叔叔就很不错。”她一边咕哝着,一边勾住雅各布的脖子,又要吻上去,“他不会拒绝我……”
梦里的一切似乎会随着他的潜意识变化,他还没有起身,就扣住了安娜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的腿上。以往都是安娜主动,这一次换成他主动,感觉完全变了。
他不敢用力,怕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紫色的淤伤。他垂下头,抬起她的下巴。她滚烫、健康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像是警钟沉重击打在他的心上。在她的面前,他就像是一个丑陋的鬼怪,想要吞噬她轻盈美妙的身体。
他想要松手,却又不想松手。
他不是一个圣人。只要牵扯到爱与欲,任何人都做不了圣人。他是一个无耻、卑劣、可鄙的男人,对安娜充满了可耻的。他迷恋她身上的一切,她的欢笑,她的呼吸,她的汗水,她肌肤散发出来的滚滚热气,还有她的鲜血,她的内脏,她的骨骼。他对她既有男人对女人的爱,也有灵魂对灵魂的爱。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她只是一个晶莹透明的灵魂,这样就能逃避那些恶毒刻薄的眼睛,毫无顾忌地与他相爱。
他怔怔地望着安娜,这一刻,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不远处的雅各布,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但这样似乎还不够,因为他的灵魂仍然属于人类,仍然佩戴着道德的枷锁。
这时,安娜忽然对他甜甜一笑:“老家伙,你再不亲我,我要走啦。”
他重重地扣着她的手腕,喉咙像吞了沙子般沙哑:“你要去哪里?”
“嫁给雅各布。”她撅起嘴,蹬了蹬腿,似乎在预备逃跑,“你一点儿也不珍惜我,我不喜欢你了。”
“……我很珍惜你。”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因为怕你遭受非议,怕你被恶意揣测,怕你珍贵的爱情受到玷污,怕你一生都被局限在这样一段病态的感情中。
他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安娜却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低语道:“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把我当成你的女人,教我面对这一切。你不教我,不告诉我怎么做……万一你走后,我在其他人那里受到伤害了怎么办?”
一时间,他简直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来自于安娜,还是来自于他的内心。
“柏里斯,不要保护我,教我怎样去保护自己……可以吗?”
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在这句话里寸寸崩塌。
在她充满焦渴与爱意的眼神下,道德的枷锁终于缓缓融化。他忍不住将手指插进她浓密的头发,将她的脸孔拉近了一些。他们其实已经接吻了很多次,却是第一次由他掌控全局。感觉完全不一样,很不一样。在他的吻里,她滚烫的嘴唇像玫瑰花一样绽放,她不再是安娜,而是一颗成熟的、鲜嫩的、可以吸吮的浆果。她仰起头,毫无保留地张开嘴,迎合他的侵略。他在她的气息中变成一头烦躁不安、没有道德的兽,又在她天真却妖媚的视线里,渐渐变回了人类。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走出心灵的桎梏,或许是因为知道在梦里,才如此放纵。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下午,这是他第一次起得这么晚。
谢菲尔德看了看枕边的腕表,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他轻吁一口气,顺手将腕表扣在腕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正要去盥洗室洗漱一下,然后再去探望玛莎。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他问道。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是如此嘶哑,简直像一头焦渴、粗暴、没有得到满足的兽。
回想起梦中的情境,谢菲尔德的太阳穴再次跳痛起来。
“谢菲尔德先生,玛莎夫人去世了。”屋外的女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