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笑着说道:“不过,这并不是最终版本。最终版本还要我和谢菲尔德先生讨论一下。”
安娜好奇地问道:“我的婚纱,为什么和他讨论,不和我讨论?”
“不是这个意思,太太您想要参与进来的话,当然欢迎。之所以说和谢菲尔德先生讨论,是因为这件婚纱的初稿,是谢菲尔德先生完成的。我们探讨了两年,才定下了终稿。它是我们共同设计的作品。”
安娜有些震惊地望向谢菲尔德。
他却摇了摇头:“我只是提供了一些思路,远远谈不上设计。其实,按理来说,婚纱应该由我的妻子和她的家人去挑选,我身为她的丈夫不该参与进来,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安娜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没有家人,也没有可以把她送进教堂的父亲。
为了不让她难为情,他主动承担了一切事务,包括参与婚纱设计、选择结婚日期和婚礼地点。
他既是将她送进教堂的父亲,也是即将与她缔结誓约的丈夫。
设计师离开以后,安娜拿起地毯上的睡裙往身上套,一跳一跳地跑向谢菲尔德:“那件婚纱真的是你设计的吗?什么时候开始设计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单手搂住她摇晃的身子,把蒙在她头上的裙子拉下来:“两年前。廓形是我设计的,其他不是。”
“两年前!”她诧异地喊了一声,又提问,“廓形是什么?”
“服装的轮廓。”
“噢!”她继续惊叹,又皱起眉毛,“不对,你为什么这么懂女人的衣服?”
“当时买了很多书来看,你要看吗?”
她立刻点点头。
他无奈地笑笑,带她来到书房,将几本硬壳书放在她的面前。她坐在书桌前,以为他没看见,动作敏捷地从他的抽屉里偷了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对上他的眼神后,她咬住下嘴唇,露出可怜的恳求的表情,两条腿不安地晃来晃去。他只能摇摇头,揉了揉她乌黑富有光泽的头发。
安娜对看书一直没什么兴趣,看了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她忽然发现书上的空白处,都画着一些素描,全是她的模样——睡觉的样子,蹙眉的样子,咬手指头的样子,打羽毛球的样子……寥寥几笔,活灵活现。
有的特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比如她发呆的时候,上嘴唇会不自觉翘起,露出两颗门牙;又比如,从侧面望去,她的下巴有些微翘;再比如,她以前的脸庞颇为圆润,最近轮廓却越来越分明,颧骨和下颚角都清晰了起来,几乎带了一些玫瑰色的女人味,但在他的笔下,她无论做出什么姿态,总是一脸天真稚气。
其实,安娜比谁都清楚,自己并不天真,以前生活在布鲁克街区时,她骂人的腔调比谁都野蛮,打架的劲头比谁都拼命,但是这两年,除了那几句常用的脏话,她居然想不起更脏的词儿了。至于打架,别说打架,她现在甚至很少跟其他人发生口角。
她忍不住转头望向谢菲尔德。他正站在书架前看书,鼻梁上戴着一副铂金细框眼镜。
他似乎老了一些,额前、鬓边的头发彻底变成了银白色,高挺的鼻梁两侧,延伸出两道冷峻威严的法令纹。
然而,当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过来时,眼神却温柔得像个被妻子迷得晕头转向的年轻人。
他看到她手上书里的素描,轻轻笑了一声:“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的眼神让她心里暖洋洋、软绵绵的。安娜把头往后一靠,仰望向他:“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你说呢。”他将书放回书架,走过来,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头顶,“不止喜欢,非常爱你。”
想起他为她设计的婚纱,书里的素描画像,她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很想说点儿什么,想来想去,还是保持微笑。
——
婚礼在圣保罗大教堂举行,他们提前三天到了伦敦。
事后回想起来,安娜感觉那几天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时间过得特别快。
婚礼举行的前一晚,罗丝、丽蓓卡也来了。
罗丝送给了她一条蓝宝石项链,丽蓓卡则借给了她一顶镶嵌着钻石和蓝宝石的王冠——之所以是“借”,是因为这顶王冠的所有人是她丈夫的母亲,上个世纪的公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