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寸心睫毛动了一下,眼泪随之跌出眼眶,她抿紧嘴唇,无声点头。
眼下的这个南黎,纵有许多人仍将仙翁江以北的半壁江山放在心底,可三十多年来,朝堂之上你来我往,硝烟弥漫,消耗的,不过是南北两边的汉人百姓心头的希望,而为官者,多的是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少的是睁开眼睛去看仙翁江那一面比南黎更甚的汉家疾苦。
所幸的是,还有如裴寄清这样半生都在为收复失地而殚精竭虑的人,更有谢缈,他能活着从北魏回来,靠的便是一颗亡魏之心。
然而失地未收,蛮夷的刀兵指向南黎,而南黎的云波诡谲之下暗藏的杀机也从未停止袭向他。
他要从眼前的永夜里开辟出一条道来,必是鲜血铺就,刀山火海,若走错一步,便要万劫不复。
“我相信你会的。”
她失神地望着那道门,忽然开口。
夸父逐日,为逐朝阳而死,而她要站在他的身边,她要永远这样坚定,永远记得死在东陵的姑母,死在这里的小九。
院子里站满了人,但他们都如丹玉与徐允嘉一样,静静地立在后头,淋着雨,垂着头。
夜幕漆黑,冷雨淅沥,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的,灯影忽明忽暗。
她神情恍惚,像个不知来处的游魂。
谢缈不言,手指摸了摸她湿润的鬓发,又再度无声地将她抱进怀里。
第69章
日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坐在门槛的小姑娘面容稚嫩,这长巷寂静无声,她捧着脸盯着巷子尽头看了会儿,又去看一旁那一棵枝叶稀疏的歪脖子树。
轻快的脚步声近了,她一回头,那小少年的面容在他身后炽盛的日光里令人看不真切,直到他走近。
满是稚气的面庞上挂着热切的笑,他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递到她的面前,“你还没吃饭吧?给。”
小姑娘愣愣地望着他,片刻又去看他捧到她面前的那碗面,上面盖了一颗形状极好颜色鲜亮的荷包蛋,绿色的葱花洒在上面,汤是晶莹剔透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我的手艺我爹都说好呢。”他一点儿也不认生,热情得很,一屁股就在她旁边坐下来了,“你也尝尝看啊。”
她闷闷的,一点儿也不爱讲话,在这里住了小半月,巷子里的小孩儿也都不同她玩儿。
只有他一个人总是来和她说话,如今还送来一碗面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坐在门槛上看着低头吃面的小姑娘,一手撑着下巴问她。
“戚寸心。”
她喝了口面汤,声音细弱。
“你这名字真有趣。”
他闻声便笑,“蛇的七寸,人的心脏,都关乎性命。”
小姑娘将剩下的半个荷包蛋吃了,才慢吞吞地说,“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他希望将来万事万物摆在我眼前,我都能凭着我自己的心意去决断,不为外物所动。”
或许是年纪小,她只记得这样一段父亲的原话,却还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爹好像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他也听得懵懂,隔了会儿又说,“我爹就是个铁匠,也没给我取大名,家里外头的人只叫我小九,但我好歹也上过学堂了,就自个儿取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她捧着碗,问他。
“贺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