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岑琦松用匕首轻轻划破戚寸心的手臂,他握住她手腕的刹那,便催动内息将她血脉中的蛊虫尽数逼了出来。

砚竹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身怀如此深厚的内力,一时也不免有些惊诧。

“她的蛊虫虽有毒,但见效不会如此之快,”岑琦松瞧了一眼一旁的萧桑阮,为了让这场试探尽可能显得真实些,他才会临时起意,扯下她的手链与他的戒指一块儿扔进石臼里,“至多是啃咬您的皮肤时会痛得难忍。”

“而我戒指里的蛊虫不会危及您的性命,它们是食花饮露长大的,咬人也不痛不痒,却是我南疆最珍贵的蛊种,遇血即化,往后再不会有任何蛊虫敢轻易近您的身。”

“您耗心耗力为我圣山引水,这是大司命送给您的谢礼。”

他松了手,再度俯身低首,“大司命请太子妃上天烛峰一见。”

天烛峰是迦蒙圣山的最高峰,巍峨的圣殿保有着南疆最为神秘瑰丽的一面,在沙沙雨幕与缭绕雾气间更显缥缈。

天烛峰上的男女都穿着黑紫两色的衣袍,无论是发间还是衣衫上都总是有繁杂精巧的银饰作点缀。

银鞘弯刀挂在腰间,尽是异域风情。

戚寸心仰头望了一眼那攀附在主殿石檐上一尾栩栩如生的大蛇,那大蛇大张着嘴,一直跟随着她的银霜鸟稳稳地停在了蛇信上。

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岑琦松带着她走上一级又一级的阶梯,进入殿内。

南疆的大司命已有八十七岁,此时他躺在殿中的石榻上,他的胡须很长,已经到了腹部,上头还编了几个小辫子,坠着镂刻得细致入微的虫形银饰。

他的头发跟他的胡须一样银白,一张面容老得皮肉松垮垮的,连五官看起来都有些不太清晰。

殿内点着灯,照出一片暖色的光晕。

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的一双眼睛睁开来,缓慢地转过头来,目光停在岑琦松身边的那个年轻姑娘的面容。

“这么小的一个姑娘?”

他似乎有些惊诧,苍老的声音缓缓慢慢的,似乎说话间都能听到他肺部浑浊的气音,“周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果然不一般。”

“大司命早知我的身份?”戚寸心也同样好奇地打量他。

大司命闻声,他似乎笑了一下,胡须颤动着,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道,“这天下唯有两个地方藏尽天下宝籍,一个是九重楼,一个是文渊阁,巧的是,它们都在南黎皇宫。”

“而南黎的水利民生,只有文渊阁才会有如此详尽完整的记载,这天下,有几个人能进文渊阁?”

大司命眼底含笑,“但我也不好凭此就猜你就是周先生的学生,所以我才让琦松试探你。”

“若你真的是,我也总该知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周先生的为人,却不了解你,”他还在审视面前的这个姑娘,“事关我南疆子弟的性命,我不能贸然见你。”

岑琦松故意的羞辱,故意的为难,原来都是出自他的授意,为的便是试探戚寸心是否真有为国为民的决心。

或见戚寸心垂着眼睛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又道:“我何尝不知这天下落到伊赫人手里之后,我南疆会面临何种危险局面,所以当年我与周先生以十万南疆军作约定,一则是因为当初我出南疆游历时,他救过我的命,二则是因为他那时受常宗皇帝任命,借由九重楼号令天下义士,我相信他,所以我愿意倾我南疆之力与南黎合作共抗北魏。”

大司命说话间,被两名侍女扶着坐了起来,他一阵咳嗽,喝了口热汤才算好些,“但后来,周先生在南黎朝堂上一剑断君恩,失望出走,你们南黎的德宗皇帝是个窝囊皇帝,连带着他的儿子荣禄小皇帝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南疆不是真的不在乎北魏南下的野心,只是南黎皇族实在无能。”

“但我也不是在这天烛峰上待着便什么也不知道,如今的南黎太子,你的夫君谢繁青入北魏做质子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我便知他非是池中之物。”

大司命索谷勒说着,又停顿了一会儿,缓了缓气息,才又道,“既然你们夫妻同样有一颗亡魏之心,那么我借兵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子妃要答应我两件事。”

“我可以承诺您,南黎永远不生收服南疆之心,待天下安定,撷云崖上便是南黎与南疆开市之地,互通有无,礼尚往来。”

即便他还没说,戚寸心也明白他的那两件事是什么。

“大司命,与北魏的战争,是为我汉人而战,也是为南疆而战,这战争是为了将伊赫人赶出中原,没有什么比和平更重要,若灭北魏,我与太子皆敢承诺您,不会与南疆再起刀兵。”

戚寸心迎着他的目光,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