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是一阵咳嗽,又将芷秋吓得九宫走了七魄,扭头颦额对着小凤,“可请了大夫没有?小凤,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你们屋里连个人也没有?”
小凤忙将头点一点,“已经请了大夫,约莫稍刻就到,前几日落雨,姑娘沾带了一点水星,就病起来,我早劝姑娘请大夫,姑娘不肯给家里添乱,便拖了几日。”
“那这屋里的人呢?二娘病了,怎么跟前没多几个人照看?”
“我哪里管得了她们?”小凤立在跟前,须臾抹起眼泪来,“她们都是本家的丫头,又不是我们带来的,哪里肯听我们的话?姑爷去后,她们成日懒懒散散的不肯动弹,姑娘若朝她们要个什么,她们反倒还要顶姑娘两句!我们还敢麻烦她们?”
帐垂银钩,里头荡着一束光,雏鸾卖力地笑着,拽着芷秋的袖口,“姐,我不妨碍的,你不要急嘛。”
芷秋亦无心掰扯别的了,扭过头来捏着帕子搵她额上的汗,叫小凤拧了条温帕子来搭在她额上,“雏鸾,是不是他们对你不好?自打韩相公不在,我瞧你一日比一日瘦,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太太和大娘她们背着韩相公给你气受?”
“不是,姐,大娘和太太老太太都对我蛮好,只是些下人瞧不惯我,趁着二哥哥不在,便暗里使些心眼子克扣我屋里的东西。姐,你不要去问大娘,她十分好,只是近日不得空才照管不了我的。”
按往日谢昭柔的品行,倒不是会背着刁难雏鸾的那起人,芷秋只得叹一缕气。正巧大夫来,谢昭柔闻听后也急匆匆赶来,一进门闻见股炭味儿,忙捂住口鼻。
行到卧房见雏鸾病恹恹的样子,心里多有不忍,将芷秋请到榻上,盯着大夫号脉。
那大夫问了小凤几句,走到榻前,“太太奶奶们别担心,就是染了风寒,二奶奶体弱,因此瞧着不堪些,别的没有什么,只按方吃两副药,少吹些风,仔细将养几日就能好的。”
芷秋谢昭柔两个适才放心下来,吩咐小凤给了两吊钱送大夫出去。人一去,屋里就没有别的人,谢昭柔环顾一圈,心内了然,又叫晴青去寻另三个伺候的丫鬟。
只恐扰了雏鸾安枕,谢昭柔扶着个肚子拉着芷秋到外间坐,“芷秋姐,你瞧我,连个家也不会当,二哥一去,我就乱得没了阵脚,二娘病得这样,我竟然不知道。”
“也不能这样讲,”芷秋体谅其难处,笑着宽慰,“一家子长辈全靠你跟前服侍,眼下又是年关,你肚子里又有个孩子,哪里照管得过来?我们雏鸾麽是个不省心的,有个病根在那里,身子骨又弱,时常就要生病,你一时倏忽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况且别家,再没有你这样宅心仁厚的奶奶了,还操心着侧室的死活。”
“我一颗心也只想二娘好好的,就怕二哥回来怨我没照管好二娘。”
二人对着嗟叹连连,恰逢晴青小凤回来,给二人瀹茗上茶点。
谢昭柔庄严起来,将厅下跪着的三个丫头冷眼睨着,“我晓得,你们打量二爷不在,二娘记性又不大好,你们便贪着便宜哄她耍,成日家到外头乱逛不在屋里好好伺候。今日当着二娘娘家姐姐在这里,我丑话说在前头,倘或二娘往后再有什么差池,也不必等二爷回来,我先发落了你们!”
那三个丫头忙扣头应了下去伺候,其间谢昭柔朝榻下的炭盆细窥一眼,就晓得了其中的缘故,因问小凤:“各房里都是烧的银骨炭,怎的你们这屋里烧的柴炭?”
当着晴青的面,小凤不好明讲,立在一旁有些踞蹐地绞着手中的绢子。倒是晴青此地无银地站出来打哈哈,“大约是厨房里粗心,将柴炭当做了银骨炭送来。姑娘挺着大肚子,可不要生气,仔细伤了身子就不好。”
这晴青自幼侍奉谢昭柔,是随着陪嫁过来的,谢昭柔心知她有些要强的性子,当着芷秋,也不好明说,只是瞥她一眼,“你去厨房里说一声,要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还该回家养老去才是,我们家不养这样的废人。”
几句话训得颇有些威势,芷秋冷眼瞧着,放下了心,只等药煎上来,又往卧房了去盯着雏鸾吃药,“你乖乖的在家养着病,等年下,你姐夫叫人扎了好些爆竹烟花,到时候带你过去家里玩。我家京里那个厨子做的鲍螺你不是爱吃?你好了,多少我都叫他做给你。”
雏鸾两个眼滴溜溜地悬在碗口上头,咕咚咕咚爽快地将一碗药喝没了,倚在小凤身上对她笑,“姐,你要是往堂子里去,不要告诉妈我病了,省得她老人家要骂我呢。”
“尽是傻话,妈哪里舍得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