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有眼,将这样的狗官绳之以法,叫我们苏州城重见天日,上苍有眼,皇上圣明啊!”
看客里有那不晓始末的,撇着闹到窃议,“这人是谁?犯了什么罪?”
也有那自诩博学的才子摇扇出来,“你不知道他?他就是我们苏州城里一手遮天的提督太监,先前管着织造局。前年我们苏州好几个县发了灾,若不是他在里头贪墨灾粮灾银,还哄抬粮价,哪至于死那么多人?”
“我怎么听说粮食是调给浙江打仗了?”
“嗨,这些狗官为了贪墨,什么鬼话编不出来?邸报上都说了,皇上下了旨意,虽未明讲,但朝廷里的事,哪里会对我们老百姓明讲?这有什么猜不透的?”
说着,随手在谁的篮子里抓了个发臭的鸡蛋朝囚笼掷去,不想,却被一把撑开的油纸伞一挡——伞下盈盈娇步走在人海川流,水光画貌映在烟笼寒纱,葭灰的裙上兜着红尘,酡颜的袖里迎着清风,像烂俗人间里走出的一弯淡月。
陆瞻稍惊,在这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①的长街,囚车旁却开着一株有情的玉芙蓉。他望着她,眼底好像要涌来一条河,嗓音暗哑而低沉,“不是叫你不要来送吗?”
在关于什么“倡伎”“下贱”之类的喧嚣里,芷秋侧首,“陆瞻,你听,都是骂咱们的人。”
“我听见了,”他偏了眼瞧一瞧,川流的人群如一条河滑过,“骂我的人向来不就少,功过随他们去谈讲吧,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清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