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老者肺部好像已经有了混沌的杂音,他连呼吸都很费劲,“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来简家,到底也已经有十年,”
“你和玉清,是一样……一样……”
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喘了几口气,眼皮动了动,又艰难地开口,“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你还小……”
简春梧这一生最爱面子,最小气,他是为了要保住简家在世家里的脸面才同宣国郑家合作,让郑灵隽进了简家。
可即便只是外人眼前的父子,他也到底看着郑灵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他是爱面子了点,也贪生怕死了点,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待郑灵隽,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如此紧要关头,他还是想也不想地用自己的死,去换了郑灵隽的生。
简春梧声息已止,再也没有丝毫反应,郑灵隽跪坐在层层雨幕里,久久未动。
眼看光柱越发盛大,江河山石皆因血阵越发强大的力量而震颤翻覆,结界已经在无限挤压,再这样下去,姐姐背面的所有人都或不了,楚沅没有办法,只能再跃入半空朝谢清荣而去。
玉璧在他的身体里,现在只有毁了玉璧,才能扭转局势。
楚沅才至半空,却见谢清荣已俯身下去,灵蛇剑锋直指昏迷的魏昭灵,她来不及多想,迅速飞身过去,挡在了魏昭灵身前。
剑锋刺入她的后背,剧痛几乎让她眼前一黑,而温热的鲜血迸溅在魏昭灵的侧脸,令他眼睫微动,终于有了些意识。
楚沅的手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那样的疼痛让他睁开眼睛,他眼前的姑娘离他很近很近,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鼻梁滑下来,他看见她的腰腹间殷红的血晕开触目惊心的一片,那纤巧的灵蛇剑锋有雨珠混合着血水滴下。
他瞳孔紧缩,苍白的薄唇颤动,他看见她身后那身着青衣的鬼面少年那双阴翳的眼。
“谢清荣!”
魏昭灵彻底失控,他近乎嘶喊一般,手指一屈便将一旁的长剑收入掌,剑锋一横,擦着空气发出铮然的声音。
与此同时楚沅周身都有淡金色的根茎脉络不断延展,在手腕好似无休止的灼烫下,她半睁着眼回头,却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红色,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这山间湿冷的雾气混合着朦胧的雨好似暗淡沉郁的水墨色泽,魏昭灵像是发了疯似的不断挥动着手里的长剑,招招狠戾致命,带着极为强烈的气流不断拂开,引得地面不断震颤。
雨水浸湿了他乌黑的长发,浅浅两缕龙须发在鬓边晃动着,那张冷白的面容上悬着一颗颗的雨珠,从眼眶满眼至眼尾的一片红为其在这片阴沉冷淡的天色里增添了些破碎感,他的衣袍浸了水,挥剑而出时衣袖便荡出层层水珠。
楚沅身上淡金色的流光一寸寸地进入他的后颈,好似为他在刹那补足了缺失的气力,于是更为强劲的罡风荡开来,谢清荣一时竟抵挡不住,他被震得后退百米,摔在地上吐了血。
魏昭灵浑身都有淡金色的光芒在不断流转,而此时石洞之震动不断,光柱在刹那见被他丢出去的长剑生生割断,一道撕裂结界的光幕骤然涌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亲眼看见那些身披盔甲的士兵们不断从另一端跑出来,或持□□,或持刀剑,马蹄声声,气势恢宏。
整座金灵山都在颤动,那似有千万道的影子朝他们袭去,撞击在他们的刀剑上被冲散,复又在其他地方继续凝出人形。
他们是复生的夜阑人,体质早与常人不同,他们的王在这里,即便是面对这样虚无缥缈却能杀人无形的影子军团,他们也并未显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九转星盘在世家所有人和容镜他们的倾力催动之下,转动得越发迅疾,其释放出的能量就越来越大。
血阵的光柱被阻断,便显得比之前要微弱了许多,而结界另一边的空间,也停止了继续挤压的趋势。
魏昭灵不给谢清荣任何喘息之机,他身畔凝出道道冰刺,伴随着极为强大的气流朝谢清荣涌去。
“简灵隽!”赵凭霜见状,便大喊了一声。
郑灵隽听到她的声音,他顿时如梦初醒一般,立即站起身重新朝那断裂的光柱飞奔过去。
众人已经开始有些承受不住阵法的压制,他们的膝盖几乎已经深陷在了泥泞里,郑灵隽重新施了术法,再度要去唤回之前被留在余家玉璧里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玉璧成了谢清荣的心脏,而郑灵隽此时施术便无异于要生生地捏碎他的心脏,谢清荣被忽然席卷的剧痛折磨得失了力气,没能躲闪开魏昭灵的冰刺,那一道道的冰刺扎进他的血肉里,更刺穿了他骨头里嵌着的那颗眼球。
“啊啊啊!”
谢清荣痛苦地惨叫出声,他才蜷缩起身体,那只眼球便已经从骨头里滚落出来,掉在了泥水里。
郑灵隽用尽了全力,他的异能如同树枝一样蔓延至谢清荣的身体里,缠住了那枚玉璧,便像是攥住了谢清荣的心脏一般,令其一时疼痛难忍,生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