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怿阴着脸,正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间杂拐杖砸在地面的咚咚声响。
两人面色齐齐一变。
下一刻,屋门“嘭”一声被撞开,文老太君气冲斗牛:“闲杂人等,退下!”
百顺的小身板一颤,心知喝退“闲杂人等”,便是“家丑不可外扬”的时候,一时骇然兼茫然,直愣愣地瞪着褚怿。
饶是褚怿四平八稳,摆下巴,示意他退下。
百顺捏着一把汗,畏手畏脚放下药膏,并指一下当做提醒褚怿有伤,请老太君从轻发落后,讪讪退下。
春光粲然,屋外偶有鸟啼跌落,文老太君板着脸瞪着床上人,挥起拐杖便要打去。
褚怿一偏头。
气流凝滞,一根御赐的紫檀木鸠杖上光泽反射,停在了半空。
褚怿转回头来,冲着气鼓鼓的老太太一挑唇角,摊开手掌:“呐,不忍心的话,打这儿吧。”
文老太君眼眶微湿,放下拐杖,一巴掌朝那掌心扇去。褚怿眉微敛,心道居然还是这么疼。
“你说,你到底为什么去那垂崇政殿外跪着?!”打完人,文老太君拐杖砸地,开始训话。
褚怿泰然:“为请战,以功赎罪。”
文老太君冷笑:“是,请战的机会没跪到,活活跪回来一个祖宗!”
听得“祖宗”二字,褚怿眼底又不禁掠过那一抹艳影,唇边泛起自嘲的笑:“是,的确是位祖宗。”
文老太君一口气憋在胸口,要不是自小捧在手心的亲生孙儿,就这油盐不进、漫不经心的脾性,真恨不得打烂了去!
深吸一气,文老太君在圆桌边坐下,沉吟片刻,开始动之以情:“自去年昊儿上前线后,咱府上就只剩些老弱妇孺。你爹去前,膝下只留有你一个,你二叔、三叔也去得早,一个香火断尽,一个子嗣绵薄,更不必提你四叔,混到现在还是和尚一个。
“这一回,我东奔西跑,寻遍熟人,好不容易求得圣命把你俩弄回京来,就是为解决这婚姻大事!
“表舅家的二姑娘,那么耐看的模样、讨喜的性子,又是自小跟你一块长大的,求来给你做夫人,难道不好?这些时日,我忙里忙外,费尽心思,连下聘的日子都跟你表舅谈妥了,可你倒好,给我整这样一出!”
提及那位错失的二姑娘,文老太君捶着胸口直叹气,间隙朝床上瞥去一眼,当事人却跟个听书的似的,把弄着手里物件,恍如不闻。
文老太君只得又深吸一口气,压下火苗,开始晓之以理:“边防国事虽然紧要,但绵延香火更是迫在眉睫,你如今二十有二,因长在边关,又是给你那和尚四叔带大的,身边至今连个晓事的丫鬟都没有,长此以往,何时能传下你父亲忠义侯的血脉?
“雁玉不单为人贤惠,更是个心有大局的,非但不介意你成婚后多纳些妾,还准备把贴身的两个丫鬟一块带过来伺候你,为的就是能尽快替你、替咱侯府开枝散叶……”
“雁玉”正是那二姑娘的闺名,文老太君越说越贴心,又越伤心。
“再说我给你备着的那些个小娘子——楚楚动人的,有;俏皮泼辣的,有;连那狐媚子一样骚里骚气的,也……也有!本想着雁玉一进门后,你妻妾成群,左拥右抱,指不定半年就能有三五个种儿了,可现在呢?
“你跪回来一祖宗做娘子!那些个可人的姑娘,我还如何给你抬入府来?我那些重孙儿,还如何到咱府上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