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新人回座后,吕皇后微笑道:“官家富有天下,论起赏赐,实在令我相形见绌。古人说‘戴金保富贵,戴玉保平安。’眼下金器既有官家送过,我便捡个便宜,送殿下一枚玉镯,祝二位平安顺遂,花好月圆吧。”
边上剪彤捧着匣装的玉镯上前,檀木的小匣子外镶嵌玉石螺钿,内垫一方红绸,上躺着一枚鲜翠欲滴的翡翠玉镯。
容央是看遍珍宝之人,一眼就瞧出这东西不像宫中之物,因着困惑,不由微蹙眉心。
官家却误会、或是生怕她心里嫌弃,忙解释道:“你可别瞧这玉镯品质区区,这可是你嬢嬢入宫前,她母亲亲自给她戴上的传家之宝,至今已陪伴她十八年之久,究其心意,可比朕赐的那一堆金银珠宝都要贵重哪!”
容央闻言,简直匪夷所思,完全不明白吕皇后为何要送自己这样意义非凡的礼物。回宫谢恩是形式,帝后赏赐也不过还是形式,她随便挑些珍宝相送便是,何必这样掏心掏肺?
再者,她吕家的传家之物,就是要送,不也该是送给和亲在即的贤懿吗?
容央莫名其妙,回味着那所谓的“心意”二字,越品越惶恐别扭,当下起身回绝:“既是皇后传家之宝,嘉仪怎敢横刀夺爱,还请娘娘收回。”
被这样当众拒绝,饶是吕皇后素有修养,也不由面露尴尬,便欲开口,官家蓦然道:“你叫皇后什么?”
声音不重,也并不轻。像调侃,也像质疑。
容央深吸一气。
按大鄞礼法,吕氏为后,则内廷所有皇子帝姬无论嫡庶,皆该称之“嬢嬢”。容央心知肚明,然这一声,在这一刻,却如悬在喉咙里的一块巨石,无论如何也唤不出口。
于是纤睫一垂,倔强道:“皇后娘娘。”
大殿内气氛顿变。
候立四周的内侍宫女不约而同垂低脑袋。官家双眉深拧,一错不错地盯着底下颔首施礼的嘉仪。
吕皇后自知不妙,及时解围道:“只一称呼罢了,自然是哪个顺口便叫哪个,无妨的。”
官家脸色越发低沉,撇开眼,沉声道:“把玉镯接下。”
嘉仪和吕氏有隙,不愿改口,虽然确乎有悖礼法,但也多少是在他意料之内,想着到底也是自己违背对先皇后的承诺在先,官家隐忍着岔开话题,准备日后再劝。
熟料话声甫毕,底下少女回的竟是:“我不接。”
斩钉截铁。
殿中众人霎时又倒抽口气,吕皇后脸色发白,官家一双凤眸怒视过去。
“你……”
发作刹那,一人自座上起立,把剪彤捧在手里的镶玉匣子一拿,朝吕皇后微微笑道:“谢娘娘美意。”
不消说,此人正是沉默多时的驸马都尉——褚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