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不用那么些礼数,你只管好好躺着便是。”大婶儿安抚着她,“身上哪处难受?我让仙仙去找大夫来瞧瞧。”
一旁的小女童脆脆的应声,笑嘻嘻的跑了出去,春天仰着张苍白的脸,连声咳道:“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唤我一声赵大娘就是。”大婶儿抚着春天顺气,温和笑道,“主家姓李,我是他家的佣工,李娘子现下还睡着,等她醒来,我告诉她这好消息。”
“请问大娘,此为...何时何地...我全然...不记得...”春天打量屋内陈设,眼里满是疑惑。
“此处是甘州城安顺坊的瞎子巷,今日呀,已是九月廿五,姑娘,你整整睡了三日啦,李娘子成日盼着你醒过来,这下可太好了。”
春天恍惚有些分神,好似做梦一般,哑声道:“我不记得,我如何来了甘州城?”
赵大娘叨叨絮絮:“那日怀远回来报喜,说是商队回来了,娘子欢天喜地的去接大爷,刚见着面,后头车里有个小哥儿慌里慌张,喊着咳血了,大爷转身一瞧,就让人去请了郎中,把你带家里来。”
春天默然半响,动了动干裂嘴唇,呐呐道:“我...不记得了...”
“天可怜见,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赵大娘斟杯茶喂春天润喉,“听你说话语调,倒像从南边来的,是何处人氏?”
春天报了姓名,只道自己从长安郡新丰镇来。赵大娘听她远自千里外的国都,又见她连声喘咳,念了声可怜,连连安抚:“好孩子,先甭管那些儿,好好躺着等大夫来。”
胡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进来,把脉查看伤势,而后松了口气道:“醒了就好,这几日勤加照料,若不咳血,那就无大碍。”
“碎骨扎进了胸里出了血,老夫足足施了两个时辰的针,眼见着你没了气,突然又缓过来了。”大夫写了方子,“吉人自有天相,说的亦是如此。”
药气苦涩,仙仙搬着小凳儿坐在炉前熬药,春天倚在枕上,神色憔悴,怔怔注视着面前蒸腾药气。
从红崖沟滚下深沟后,她模模糊糊的在伤痛中醒了几回,破旧的邸店里药香熏人,美貌的番邦女子喂她汤水,马车里的人一下下舂着药碗,他们问她从哪儿来,她说了些什么又睡了过去,后来,听见有人在耳边道,回长安去。她一下子清醒了,撑着身子要站起来,痛的什么似得,往后什么也忘记了。
身上换了干净的陌生衣裳,春天见自己的圆衫袍已洗净搁在几案上,央求仙仙捧过来,一一翻看。
“春天姐姐,你的东西娘都收拾在这儿啦。”仙仙扑在她身边,“姐姐你要寻什么?”
她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衣物,耗费几年心血筹划的过所文牒、盘缠、地图文书俱不知丢在何处,连最重要的匕首也丢弃不见,一时心如刀绞,茫然抬起眼,只觉欲哭无泪,又闻着满屋药气,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前路茫然的无措。
待到日头偏西,一个孱弱的年轻妇人披着暖裘,被赵大娘搀扶着进来。
“娘子,仔细着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