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渭北春天树 休屠城 1617 字 8个月前

春天吃了个半饱,李渭怕她体虚克化不动,不肯再给她肉吃,烧了一碗肉汤给她饱腹。

她舔舔指尖的粗盐粒,见他眼底带笑,隔着篝火注视她,而后探手在她额头贴贴,只是有些微热,暂且放下心来。

夜里春天睡在木屋之内,李渭守着门外篝火。

木屋是红柳木做胚,只有扇歪歪扭扭一碰即碎的木门,这些年木屋四壁土泥已然剥落,四处漏风,可窥见外的天光和篝火。

春天裹着毡毯早早歇息,石榻低矮,榻下是生的葳蕤的野草,虽弥散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好歹比幕天席地要强些。

她略微翻了翻身,已然沉沉睡去。

不过半夜时分,李渭听见屋内人有轻微呓语,呼吸急促,进屋一看,只觉少女身体又燃起惧人高热,面色潮红,鼻息咻咻。

沙碛里有很多怪病,行路多年,他所遇所闻,无奇不有,身体强壮之人被风一吹瘫痪不能行路,有被虫蚁叮在后背最后长出怪胎者,有美貌妇人脸上爬满红斑,但大多数,是风寒、痢疾、毒气、瘟疫,也见过很多反复高热的病人,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活生生的耗折在半路。

他杀过人,也被人杀过,爬过尸堆,闯过墓穴,见过的死人和白骨太多,最后连生死鬼神都不曾畏惧。

人生,只是如此罢了。

但此刻,他不能让自己着急。

李渭打湿布帛,叠在她额头,见她贪凉哼唧,又见月色掩映,木屋昏暗,无人在此,索性挽袖,用湿巾一点点擦拭着她的红烫的脸庞。

细看她面额,还有透明的绒毛,是一个未开过脸的小娘子,十五岁的及笄年华,恰是摽梅之年,也不知道未来是谁家儿郎,当此良配。

李渭暗叹一声罪过,收了手,把她迷糊间推开的毡毯盖好,推门出去煎草药。

春天迷迷糊糊熬至凌晨,热则有凉风清水,冷则有暖裘热气,又喝过几回汤药,才安分许多。

她睁眼,透过木屋漏洞,见李渭在篝火旁忙碌,推门出去,天光初亮,月如幻影,伶俜星子压着天穹,一缕淡若无物的朝霞涂抹在天际,草色由浓至浅,由墨及绿,万丛米粒般的黄白小花炸在青青草色。

两匹马儿偎依在微凉的晨风中,篝火哔啵,热汤咕噜沸腾,这是风声外唯一的声响,木屋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高大身躯的男人抬头看她,微微一笑,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

就好像,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她屏住呼吸,恍然心动,缓缓朝他走去,在他身边坐下。

李渭见她神情有些恹恹然,眸子蒙翳,问她:“不多睡一会么?”

春天摇摇头,嗓音沙哑:“我睡了好久。”

隔了片刻,她又问:“今天是初几了?”

“五月廿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