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沉稳,不爱开口说话,但言出必践,先帝和当年的周太后都十分喜爱他。
又或者说,除了亲生父母,没有长辈是不喜欢隋州的。
先帝将他当成自家子侄来看待,见他想要从军,便与他长谈一番,末了将他安排进锦衣卫,方便就近照拂。
反是家中兄长念念不忘要考取功名,见他当了锦衣卫,还有些担心隋州的身份坏了他的名声,使他将来仕途受挫,甚至通过父母来劝隋州,希望他不要去当那凶名昭著的锦衣卫。
隋州自然没有听他,有些事情他不计较,是因为他不在意,但对真正在意的事情,却是不会放手的。
兄长见他不肯听从,不由大怒,兄弟俩吵了一架,不过多数都是隋安在吵,隋州偶尔回一两句罢了。
这并非隋州不擅长吵架,他只稍将刀抽出架在兄长脖子上,保管隋安绝对不敢再聒噪,只不过兄弟若是到了这份上,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后来连父母听见动静,也闻声赶过来相劝,隋州听他们名为相劝,实际上话里话外,也是在说锦衣卫不是什么好差事,劝他去辞了。
隋州当面没有反驳,过几天就直接辞别父母,搬出隋家,独自居住了。
他素来寡言,多做少说,旁人只以为他挂着外戚的名分,对他背地里多有诋毁,却没曾想隋州不声不响就已经立下几件大功,凭着真本事,在锦衣卫很快就站稳脚跟,等那些心怀嫉妒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不知不觉已经压在他们头顶上了。
锦衣卫看着风光,实际上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管,作为天子亲卫,自然离不开那些阴私琐事,但凡离奇危险的案子,也每每总要劳动锦衣卫。
隋州曾经给自己做过一个规划,二十七八时娶妻生子,三十左右干到镇抚使的位置,当时的指挥使是万通,对方是万贵妃的弟弟,再亲厚不过,但他迟早是要退下来的,到那时论资历论本事,应该就轮到自己了。
算来算去,只忽略了一个意外。
他不知道自己会遇上唐泛。
初时看见那人,只觉得见面不如闻名,看上去也不过尔尔,文官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光靠一张嘴皮子,跟举朝上下那些官员没什么不同,是以隋州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没想到对方却是好涵养,屡屡被刁难竟也不动声色,见了面依旧谈笑如故,甭管是真没放在心上还是故作大度,这份表现出来的肚量,就足以证明此人并不寻常,指不定将来还是个登阁拜相的人物。
“何事令你如此入神?”
耳边忽然传来说话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隋州转头,却见唐泛不知何时已经从宫里回来,换上一身常服,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今日休沐,陛下却忽然召你进宫,可是有何要事?”隋州问。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为着太子罢了,昨日太子又调皮,竟然跑到昭德宫去扮鬼吓宫人。陛下这才真正下定了决心,要将人偷偷送出宫去给汪直调教了。”唐泛摇头苦笑:“我自忖幼时也颇为顽劣,可也没到太子这个地步,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昭德宫是万贵妃生前的寝宫,万贵妃死后,那里就被暂时封存了起来,无人入住,太子会跑到那里,显然是听了什么传闻典故,所以才会兴起装神弄鬼的心思,结果玩没玩尽兴,反倒把老爹给惹毛了。
说罢此事,他又好奇地提起方才未竟的话题:“广川鲜少有走神的时候,方才可是想到了什么难题?”
隋州嘴角微微一扬:“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从前的旧事,和刚与你相识的情景。”
唐泛闻言也笑:“是了,我记起来了,那会你对我还诸多刁难,若换了涵养差一些的,可不是得被你气跑了?我看你再从哪找像我这样智勇双全的搭档去!”
隋州握住他的手,认真道:“这辈子,我虽然错过许多人,许多事,但万幸,终是没有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