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历届数万年的明争暗斗,曾经被压一头长大的年轻一辈成为了掌权者,又看着自己这边的小辈们重蹈覆辙,彻底的明悟了——既然打不赢,那就少打,不打,免得自己心里不舒服,还要被别人看笑话。
可往往年轻人骨子里的血性使然,越是不让,越是要这么做。湫十就是其中一个。
那时她才过万岁生辰,咋咋呼呼的性子,被天族三位小仙王中最顽劣的云玄一激,当即就与他约在了白云岭对战。这件事她瞒得极好,借着去流岐山找秦冬霖的由头,独自一人跑去了白云岭。
谁曾料到,架打到一半,突然山崩地裂,风云变色,一看才知——白云岭主峰的山主迎来了雷劫。
漫天乱窜的雷蛇闪电围着山头狂轰滥炸,不分敌我,根本毫无道理可讲。
云玄曾修习过天族的雷神典,修为又比湫十高些,在接连炸毁十几件法宝护身,捂着胸膛咳出两口血之后找准机会划破虚空走了。
湫十就没那么幸运。妖族被就不被天道偏爱,雷电至纯,几乎是所有修道者的克星。
当时,饶是她手上握着多重保命法宝,也异常狼狈,最终在守护罩里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简陋的院子里,受了不轻的伤,筋脉断裂,识海一塌糊涂。她原本想立即联系家里人,又觉得丢人,责骂免不了,谎也不好圆。
程翌就是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端着一碗清凉露进来的。
少年唇红齿白,笑起来眼里都拢聚着暖意,像是怕吓到她,声音温柔又耐心:“你别怕,我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养伤。”
他们院子周围都是结界,属于黑龙的气息令湫十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她身上有隐匿气息的法宝,人又聪明,每日只在床上躺着,等稍好些了,也只肯到院子里走走。好不容易挨过十日,重影等人终于找来,她寻了个机会,悄悄溜走,不辞而别。
回到琴海主城以后,湫十曾试着寻过他,但因为黑龙族和天族来往频频,小动作不断,主城和流岐山同时施压,湫十寻找无果后,只好将这件事,这桩恩情暂时压了下来。
没想到再见会是那样的情形。
她当时脸上蒙着面纱,到走的那天都没摘下来过,程翌没认出她来,将他救下,带回琴海主城后,她也没急着将前因后果说明,只希望他安心留下来,好好把伤养好。
妖族生性豁达,本就不大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湫十这样的身份,又自小是在别人或好或不好的议论声中长大的,早就学会安之若泰,置之不理了。
真正刺激到她的,是父母亲和兄长的举动。
湫十此刻闭上眼,仍能感受到梦中那个自己是如何满腔的委屈和憋闷。
至亲的家人,血浓于水,她不过说了几句气话,程翌就得被秘密处死,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没人关心她的感受。
这让她觉得,就算解释了当年的事,他们也只会怀疑,会质问,会觉得是她为了保下程翌而编造出来的借口。
既然这样,那就什么都没必要说。
可当时凭着一股气劲远走的人,也不曾想到,此后多年,因为种种原因,她会跟至亲形同陌路,会近乡情怯到不敢踏入琴海主城半步。
更没有预料到,这份恩情,报着报着,竟会让自己陷入绝境之中。
湫十踱步到屏风旁的红漆木壁橱边,手指尖落在小巧香炉的镂空金边上,她肤色极白,指骨纤细,肩头稍松,便现出一副慵态懒散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