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沣赶忙大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苏温允这时走出房门,冷笑一声,道:“去抓往东跑的那个。另外两个身上都挂了彩,明天只要找一找,就能找出他们。他们两插翅难飞。”
张沣愣住,看向苏温允,道:“苏大人,刺州城这么大,你怎的能从茫茫人海里找到那两人?”
苏温允故作惊讶:“茫茫人海?张大人莫非是在说笑吧,需要从人海里找么,直接从你张府的护院下人里找,不就够了么!”
张沣脸庞涨红:“苏温允,你这是何意!”
苏温允嘲讽道:“我是何意?我是何意,你张沣不明白?去,给我去追那个身上没挂彩的刺客!”
“一起追了吧。”温和雍容的声音从驿馆外传来,馆中的官员全部惊住。
听到这声音,户部左侍郎徐令厚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咳嗽一声,默默往人群里站了站。
“哗啦啦——”
黑夜中,一道闪电劈开云霄,照亮驿馆。
驿馆正门口,户部右侍郎秦嗣执着一把宽大的油纸伞,跟在王溱的身后,走了进来。他为王溱执伞前行,王溱穿着一件白色的锦袍,穿金戴玉,右手拿着一把白色纸扇,扇子合紧,轻轻地在左手掌心敲着。
他轻轻地一敲,身后,便涌进来一队身着甲胄的御林军。再一敲,御林军左将邵文棹执剑进入驿馆,对王溱道:“禀大人,已经将三名刺客全部缉拿归案。”
众人面色难看地望着王溱,苏温允的表情是最精彩的。他先是震惊错愕,又是疑惑不解,最后变为嘲讽嗤笑,看王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落败的手下败将。
王溱转首对秦嗣道:“秦大人,我自己打伞就好。”
秦嗣笑道:“只是顺手而已,尚书大人哪里的话。”
王溱从他手中接过伞,也没看院中其他官员一眼,他走进唐慎的屋子。他走的步子十分随意,动作也不快,似乎一点都不急。他走进屋中后,先走到床边,看见床上没人后,死死握着伞柄的手稍稍松开一些,无人知道,他的手指早已捏得煞白。接着他又把地上每个尸体的面罩摘了下来,没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王溱再站起身,神色轻松,又回到院子。
苏温允笑着道:“王大人,听闻你们不是明天才能到刺州么,怎么今夜就到了。”
王溱看他一眼,声音温和:“自然是连夜赶路,否则就赶不上这么好的一出戏了。”接着他吩咐御林军,“把这些尸体都带去府尹衙门。”
“是。”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官员和官差都跟着去了府尹衙门,还有的在收拾驿馆里的残局。
王溱独自在驿馆里寻找了许久,最后他找到一间荒僻的柴房。这柴房平时是用作养马、喂马,放一些铲马屎的铲子的地方。还没进门,就闻见一阵刺鼻的臭味。王溱一身白衣,一手执伞,推开柴房的门。
在房门敞开的那一刻,蜷缩在柴房角落里的少年握紧匕首,睁大眼睛看着他。当看清来人是谁后,唐慎一夜未闭、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忽然感觉到一阵热热的温度。他微微张着嘴,看着看着王溱把伞合上、放在门旁,然后走了进来。
“师……师兄。”说了话唐慎才发现,原来他的声音如此沙哑,声音中还有一丝难以隐藏的害怕。
哪怕活了两辈子,他也从没真正接触过这样的社会黑暗面,从没有将自己的命这样放在刀刃上,赤足行走。
王溱将唐慎拉了起来,他将这个瘦弱的少年抱进怀里,恍若哄骗一样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说道:“景则,莫怕,我来了。”
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唐慎伸出手抱住王溱,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不出一声。
师兄弟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在柴房里待了许久,唐慎缓过神,一直颤抖的身体也不再发抖。他把匕首收进怀里,抬头看着王溱,眼睛还是湿漉漉的,但是目光却无比坚定。
唐慎镇定道:“刺州的事实在太过复杂,哪怕师兄神机妙算,也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不真切。具体师弟一时也说不清,但是几日前,那苏温允将一本账册交给了我,他说这是这次荆河贪墨案背后的阴阳账本。”
王溱眉头一皱:“是真的账本?”
“是真的。”唐慎讽刺地笑了笑,“那晚苏温允在离开我的房间后,将一本账册留在我的房间里。他表面上是想把这种危险的东西藏在我那,将我当靶子。但是他并不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看过一遍我就将那本账册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记了下来。所以我知道,他留在我房间里的那本其实是个假账本!”
“至于真账本在哪儿……师兄,我并不知道苏温允把东西又藏哪儿了,但是如今,我们也有了那本账册。”
两人来到一间空着的屋子,唐慎正要研墨,一只白皙瘦削的手先他一步,拿起了那只黑色的墨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