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戮没有回答钱恒,一声声破碎的笑声从他的口中随着鲜血一起吐出,他咳呛着,忽然对钱恒说道:“我欠皇甫家……一份恩情……我本不想……再卷进江湖中……可是啊,人在江湖便身不由己……我控制不住想杀人的心……但碰上你的剑时……有一瞬间……我好像找回了当年……和他比武论刀剑时的……”
白戮的话没有说完,他闭上眼,嘴角带着笑,猝然而逝了。
钱恒看向白鹭半晌,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剑。
通过刚才的一战,看到白戮似乎死得其所的面容,倒是让钱恒浑浑噩噩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白戮说的剑法——呵,到最后,他竟是在自己的剑法中加入了慈眉善目的招式,还因此在剑道上有所突破不说,窒塞的内力也在运招中得到了拓展,从而上了一个台阶……
可不论如何可笑,他都这么做了,只因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收起剑,重新走回木屋。
钱恒只见过招式,没见过剑谱,却在先前几次见到聂池的剑法后,以此融会贯通进了自己的剑招中,不禁惊叹钱恒在剑法上果然前途无量。
而白戮的话,却让他再次想到了那个乞丐……
难道,给他《天问奇谱》的乞丐是醉里剑孟浮生?
……
算了算了,这些过去的事,即使再怎么想也无法找到结果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这个故事该有的结局。
聂池在离开前,望了钱恒最后一眼。
钱恒还是守在少年的身边,眉目也只有在面对少年时,才有几分柔软,可更多的还是痛苦与绝望。
他原本很担心钱恒会一直守在“顾纵英”身边等过了头七再报仇,毕竟要真是如此,“顾纵英”的尸身就会消失,他的计划或许会功亏一篑,但昨日栾辛回到菩萨狱,却言之凿凿地说:“放心吧教主,青面獠牙不会拖那么久的。”
“你对他说了什么?”
栾辛拒绝道:“不能说。”
“你……”
“我办事您放心,我绝对没有告诉他您是顾纵英的事,只是让他快点报仇罢了。他也说了,五日后的黄昏,在锁炼桥决一生死吧。”
聂池相信栾辛说的话,因为栾辛确实从不说谎。
如果钱恒到时不出现,那他就去随缘小筑找他,让他杀死吧。
他并非不想现在就这么做,只不过是觉得,让钱恒自己来菩萨狱的话杀了慈眉善目的话,应是更能发泄憎恨……
钱恒痴痴地望着顾纵英的脸。
眼前的顾纵英明明那么真实,子涧的话却一直在他的耳边徘徊不去。
“许兄,你就算再怎么看着顾公子……他……我知道你很痛苦,也很自责于自己没有及时救下他,我无法感同身受,却知道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你再如何痛苦挣扎、沉溺悲伤,也远不如杀到仇人面前,让他还上一条命来得爽快。”
“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你的教主是聂池。”
“我家教主也这么做过,你可知,教主为何那么执着摧魂门吗?”栾辛似乎知道钱恒不会回应,所以自问自答道:“其实教主执着的不是摧魂门这个门派,而是摧魂门所在的那座山。因为教主原是在那座山出生的,那座山曾经被贼匪占领,他和母亲曾在山中受尽折磨,后来他用山中一种花毒死了那些贼匪,放火烧山结束了这一切。不久前,他回菩萨狱的时候告诉我,他终于知道那种花叫什么名字了,原来是叫九品红花。
“你知道吗,当年他告诉我自己的经历后,我便毅然决然地报了仇。不论自己如何弱小,至少主动出手的那一刻,真得很爽快。这一次,教主等着与你一战决生死,其实也不好受。他对我说,你与他之间,只可活一个,当时说得沉重极了,看上去也没有平日里的轻松闲适,真不像我家教主呢。”子涧如此说着,后又自嘲道:“我尽是再说废话呢,许兄你大概也是听不进去的。”
当时,钱恒的手指摩挲着顾纵英比他的体温还要冰凉的脸庞,没来由地问了系统一个问题:[这个世界,还有第二个人与你交流吗?]
[重生者,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你不回答,便是有了。]
系统的沉默就像不置可否地默认。
无端加重的痛楚让钱恒觉得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