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焱的性格其实随他父亲,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要搁一般家庭,生日遭到如此不公平待遇,早就爆发或者离家出走了。
可他的内心并没有多愤怒,或许是很早就认知到了在荆念心里的地位差距,面对荆羡如此耀武扬威的做法,他甚至还能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淡淡道一句恭喜。
反正在他父亲眼里,妻子和女儿是无价之宝,至于儿子,那就一边站好了。
他当然也知道女孩子是用来疼的,平心而论若是有个软萌贴心的妹妹,他自认会是个好哥哥。可她太胡搅蛮缠了,不但天天阴魂不散,还想着法子折腾自己。
别人家妹妹有这么恐怖的吗?
这杀伤力,都快赶上大规模恐怖武器了。
尤其是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才最叫人起鸡皮疙瘩,就好比此刻——
“谓谓,给我看看你的礼物呀。”
“荆羡,你能安静一会儿吗?”荆焱没来由一阵火,倒扣了手机,站起来,抓着她的手腕就朝外拖。
是女嬉皮笑脸地抱着门框不撒手,皱着鼻子道:“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他掰开她的手指,冷道:“不需要,谢谢。”
当初她八岁时候亲手做了个奇丑无比的蛋糕用来嘲讽他,后来每年她那些塞在门外的礼物他连包装都没拆过。
眼见着要被推出去了,荆羡终于不再挣扎,眨眨眼道:“明天中午见。”
荆焱面无表情地当着是女的面摔上了门。
外头还是她充满活力的嗓音,用跑调跑得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歌声唱着生日祝福曲。
真是闹腾……
他按了按太阳穴,仰面躺到床上,天花板上还是她贴的夜光星云,拼成了奇怪的图案,娘炮得要死,把整个房间的冷色调都破坏了。
他看了一会儿,困意袭来,不多久意识就变得模糊。
好久没做梦的人,这一晚再度回到了孩童时代。
梦里的场景转变得很快,就跟快镜头拉放一般。
先是某个熟悉又瘦弱的身躯,在教室后排站得笔直,身前围了几个同班的坏孩子,威胁着要钱。小个子很倔强,被揍得鼻青脸肿都没有屈服。
幸好后门处还猫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大喊一声老师来了,随后那帮子人如惊弓之鸟,瞬间作鸟兽散了。
小个子费力地喘息,每一口都像是吸不上气,痛苦地揪着衣领倒在了地上。
而后光线变得明媚,亮如白昼,小女孩代替了几个恶霸,每周都会当着全班的面堂而皇之搜刮他的钱包,只给他留几个钢镚。
“做哥哥的要疼妹妹呀。”她甜甜地道。
这句话如同魔咒,犹如放了扩音器,立体循环无限播放。
炸得他脑子嗡嗡的。
片刻后嫩嫩的童音和叫人烦躁的铃声混在了一起。
荆焱瞬间惊醒,睁开眼的一瞬有点茫然,床头柜上的闹钟还在锲而不舍地嘶鸣,他皱了下眉,将它一把扫落到地上。
世界清净了。
他慢吞吞坐起身,手撑在身后,额上碎发被冷汗浸润,带着湿意,脖子后边也汗涔涔,同t恤的领口黏在一起。
虽不是噩梦,却比噩梦还可怕。
是年叹口气,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薄荷味的沐浴乳驱赶了烦躁,他换上校服,系到白衬衣最后一颗扣子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锁骨中间偏上的位置有个浅色的伤疤,那是气管切开术留下来的痕迹,时间太久远了,他社经想不起那天的兵荒马乱,只依稀记得抢救室里各种仪器的滴滴声,还有临近窒息的那种恐惧。
他用力闭了下眼,拉开门。
开门的弧度只到一半,被某个障碍物挡住了。
荆焱不得不从门缝里挤出去,一米高的礼物箱子就在地上躺着,夸张的是女缎带和彩纸包装充斥在眼前,上头还系了粉色的爱心气球。
他毫无打开的兴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箱子上留了张纸条——
【感不感动,惊不惊喜?来自你最最贴心的忧忧妹妹。】
呵呵。
荆焱冷笑了下,单手尝试着拎起这玩意儿,没想到还挺沉。他干脆拖着纸箱子前行,路过餐厅时看了眼时钟。
六点整,刚好是小恶魔的晨练时间。
她从七岁开始,雷打不动一周练习三次巴西柔术,关节技和绞杀技足以让任何成年壮汉鬼哭狼嚎,除此之外,每日晨跑拉练七公里,风雨无阻。
小时候母亲问她为什么这么拼命学格斗,结果她眯着眼笑起来,一边酒窝深一边酒窝浅:“我长得太可爱了,要保护自己。”
真服了这么厚脸皮的人。
荆焱现在回忆这句话,还有点起鸡皮疙瘩,他走至地下室,最里头是专属于他的储物间。
长指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下,门应声而开。
他把箱子拖进去,随意丢到空的角落。屋子里全是各种礼物盒子,大大小小都有,还有包着塑料透明袋的奇丑无比的毛绒大怪兽,都没拆封过。
他视线一一扫过,落在布满灰尘的小丑面具上,那画着的形象异常可怖,嘴唇裂到了耳根,眼睛瞪得死大,笑得渗人。
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那时年幼无知,还怀着淡淡喜悦,结果打开的瞬间就傻眼了。
当晚在梦里,他被小丑装扮的屠夫追杀了半条街。
从此之后,所有关于荆羡送的东西,他一概不碰,为了怕父母问责,他干脆统统丢在储藏间,省得外头垃圾桶留下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