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不理他,见白奕端了酒杯过来,不等他发话便提前起身敬了酒,给了岳父十足尊敬。

这一起了头就一发不可收,先是白奕的兄弟们,再是凤九娘亲的兄弟们,还有原本躲在后头不敢上前的亲友,见今日帝君心情甚好,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你一杯我一杯,没一会儿就酒过了三巡。

折颜虽不知他怎么了,见他来者不拒也有点担心,倒还替他挡了两回,可惜等白真也上场之后,他就不好偏帮了,只能摸着鼻子老实待在原地。这当口,靠滚滚人小力单如何拦得住!

于是,等到凤九被七大姑八大姨套了一肚子八卦又塞了满耳朵御夫经杀出重围回转时,见到的就是欲哭无泪的团子滚滚,以及端着酒杯眼神迷离的夫君东华。

凤九一见登时“凶性大发”,把一干喝高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醉狐狸们纷纷踢出了门,拽了夫君、拉了团子,坚决地回了自己的竹楼。

醉酒的东华很是安静,除了脚步略微虚浮外,被凤九搀着也不多话。

凤九见他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两朵酒晕,怕他着凉,替他紧了紧披着的大氅,嘴上还念叨:“让你别喝你还喝!”

“……今天,小白高兴……”东华低垂着眼说。

“为了我高兴你就喝成这样!滚滚说你来一个喝一个,倒是来者不拒!”凤九抿了抿嘴,见他喝多了还想着自己,心中是暖的,但生气也是真的。

“……他们都是,小白的长辈,便也是我的,长辈……”东华这话回得甚有道理,凤九倒是哑口无言。她知道他心中一直对青丘怀着些歉意,今日大约觉着得了机会,只是这么不管不顾的,倒叫她恼恨之余又有些心疼。

她替他拉上兜帽,叹了口气道:“本来还想带你去看星星,今日怕是不成了!”

“……那就,改天再看,星星,又跑不了……”他转头定定地望着她,凑上前去小心地将吻印在她的眼睑上,“……你的眼里,也有星星,小白……”

若不是他脚下有些踉跄,凤九几乎要怀疑他在装醉。

竹楼里的灯亮着,一应物事齐备,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迷谷安排得十分妥帖。

滚滚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的房间,总算有了可以安睡的地方,滚滚自觉很不容易。

凤九将东华安置在床榻上,看着屋内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隔了几百年的时光,那时那个毅然决然迎接上仙劫的自己似乎就在眼前,但心境早已不同。

“我回来了!我把他带回来了!”

她望向门边,那里站着个容色清丽却目含淡愁的白衣女子,那是数百年前悲痛欲绝又努力生存的自己。她向自己绽开了一个微笑。

借着夜明珠的光华,凤九坐在床边细细端详自家夫君。往日里东华警觉得很,略看他两眼立时就能察觉,今日约莫真是喝多了,她这么瞧着都不见他有动静。

她伸出手,轻轻描摹他俊挺的轮廓,从眉眼到鼻梁,从鼻梁到嘴唇,他的耳垂,他的发梢,他的额头,他开心欢笑的样子,他得意陶醉的样子,他吃醋撒娇的样子,他狡猾使坏的样子,他失望别扭的样子……每一个地方,每一种样子,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记忆里、生命里。

她将自己窝在夫君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良久,勾起脖子在他唇上碰了碰:“东华,我好喜欢你!”

偷偷摸摸做坏事的羞耻感让小狐狸脸上一红,悄无声息地把脸缩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东华难得地体会了一把宿醉的感觉。

滚滚进来的时候,凤九正在替东华揉额头。老神仙皱着眉头倚在凤九怀里,不甚舒爽的样子。

“九九,父君怎么了?”滚滚关切地问。虽说父君和娘亲经常忘了他,但作为有目共睹的五好团子,滚滚还是很关心父君的。听说父君因为昨日喝多了有些头疼,他便自告奋勇来给父君放松筋骨。

凤九腾出了双手,正要转身去给东华熬碗醒酒汤,便听得滚滚说:“咦,父君,你的嘴唇怎么这么红?”小团子伸手在东华嘴上抹了抹,搓了搓指尖,又道,“倒有点像九九的胭脂……”

凤九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身瞪着滚滚。谁知小团子一点没领会来自娘亲的窘迫与暗示,反倒盯着凤九的脸奇怪地说:“九九,怎么你的脸也这么红!”

一句话说得他娘亲无地自容,气急败坏地把滚滚从榻上拎下来,打发他去煮醒酒汤。小团子一头雾水地跨过门槛,老气横秋地嘀咕:“唉,九九就是一会儿一个主意。”

凤九遮遮掩掩地转过头,正对上东华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目光。他捂着脑袋假作抱怨道:“啊呀,昨日不知是谁,趁着我醉酒不知做了坏事,夫人你可知道?”又装模作样地说,“要是旁人做了不合礼数的事,夫人,你要相信并非我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