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他想,那位大人活了千年,不知品过多少美酒,又尝过多少稀血。但大人的私事都是禁忌,一句也不能问。
稀血易醉,他听其他的鬼如是说。但他做人时的酒量就一向很好,所以即使喝干了猎户家的女孩,也仅是微醺的状态。
多少有点无趣,饮酒若仅是微醺,是无趣的事。
女孩的肉质很是鲜美,虽然皮肤没有京里的小姐们细嫩,但阳光雨露养出来的野气,也是别有一番美味。但男人、女人和少年就差得远了。
没理由挑剔。离那位大人赐血已过了七日,他依然还是很饿,饿到看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堆行走的肉和脏器。
这就是经书里讲的白骨观,他用饿的奄奄一息的脑子想。做鬼果然是好事,连先前没有的体悟都自动冒了出来。做鬼也果然很有意思,比如他先前就从没体会过这种饥饿,血和尸体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脏了。
死人在这年月一点也不稀奇。幼时他随父母去京里,路过贺茂川,河滩上抛的死人东一具西一具,听闻这是贺茂这块地方的特有风貌,原因是醇和天皇曾下“散骨诏”,说人死了精魂归天,死体容易滋生邪祟,因此最好碎骨为粉,抛之荒野。于是贺茂川的河原就成了抛尸地,不仅抛过平头百姓,也抛过那位著名的“杀生关白”一家。他那时年岁尚小,只记住了那些红红绿绿的腐尸,除了刺鼻的恶臭,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之后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但就算父母的尸体横陈眼前,父亲的肠子流了一地,他依然只觉得血味腥臭,弄脏了好好的经堂。这是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最鲜明的一次,大概只是因为气味的缘故。
但现在不同了,新鲜的、散发出血腥味的人体,比冬日的牡丹锅还要诱人。
男人,女人,少女,孩童,老人…这段时间他尝试过各式各样的口味,但还是最爱少女的血肉。
年轻的女子,拥有孕育生命的胴体,像羔羊一样纯洁无辜,每每看到她们于尘世当中沉浮,被践踏、被贱卖、被□□、被弃如敝履,看到她们的伤痕和眼泪,他都只想到四个字:
苦海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