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忠媳妇顿时急了“当家的,话不能这么说,这些年来,家里大丫头跟着妙玉小师傅念书识字,很多时候都是在那里吃过了才回来,不知道省了多少嚼用,妙玉小师傅是个有钱,手里也散漫的,回头大丫头出嫁,只怕还肯给些东西做嫁妆,如今她们都走了,大丫头平时吃穿难道不是钱吗?我们母女两个一个月下来做绣活,总共也挣不着多少钱,除了吃用,再算上租金,几乎就攒不下来,如今一下子多了一笔开支,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邢忠一开始听得漫不经心,然后就皱起了眉头,他这些年因为没钱,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当初邢家也算是小有资财的人家,结果,邢德全仗着自己是嫡出,硬是只给他分了一点家产,要是他那次出了纰漏,能拿钱补上,就不至于丢了差事,也不至于越混越落魄。
如今被老妻这么一盘算,顿时心中真的是一惊。
邢忠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分到的家产太少,因此便下了决心,想要去邢家那边将自己应有的东西拿回来,邢家就两个儿子,一个嫡出,一个庶出,自己起码也该分三成才对,他虽说多年来将自己喝成了一个醉鬼,但是,脑子也没太糊涂,尤其是牵扯到钱财的问题上,他还是算得清楚的。这会儿盘算着该找哪几个族老,许下什么好处,才能重新讨论分家的事情,迷迷糊糊间也就睡着了。
邢家住在姑苏城里,邢忠丢了差事之后就搬到了城外,这年头不是后世,进城坐个公交车,几十分钟就能到,现在进城其实很麻烦,要路引,还得要城门税,何况,邢忠这些年越过越回去,家里那点钱,喝酒都不够,他也还算是有些底线,不会借钱喝酒,因此,自然不会没事进城。因此,等到进城之后,他才打听到,邢家早落寞了。
邢德全是个混账东西,之前的时候有大姐盯着,将钱都攥在手里,等到大姐嫁人了,她这回嫁的可不是一等将军,就是寻常地方上的小官,根基也不算深厚,自然没底气嫁了人还将娘家的家产跟着带走,因此,除了给自己弄了一份丰厚的嫁妆之外,家产还是留给了邢德全。
邢德全当年被自家大姐管得太紧了,因此,等到邢氏跟着自家丈夫到外地上任,管不到他之后,顿时就放飞自我起来,吃喝嫖赌,就没一个不沾的,邢家一姐还能有个说得过去的亲事,三姐直接被输红了眼的邢德全给卖了,卖了家产卖妹妹,卖了妹妹卖房子,最后邢德全还不起赌债,被打断了手,后来也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邢忠听说了这事,简直是目瞪口呆,他回过神来,简直快要气炸了,麻蛋,当初分我一点家产跟要了你的命一样,结果才几年啊,你就败光了,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早点找你,好歹还能分到一点啊。邢忠只悔得捶胸顿足,最后蔫头耷脑地回去了。
见邢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老妻也觉得奇怪,便多问了两句,邢忠这才回过神来,灰心丧气地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给说了,他老妻也是目瞪口呆,当初邢家也算是乡绅了,家里光是良田就有上千亩,其中一部分种稻,一部分种桑,每年光是卖生丝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那时候她刚嫁过去,虽说是庶长子媳妇,但是每个月也有几两银子的月钱,跟现在比起来,那时候简直过得跟神仙一样。结果,这么大的家业,居然说败就败了?
没了这个指望,邢忠也没想着去投奔邢氏这个姐妹,这年头天高路远,也不知道邢氏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盘算一下生计,再算一算邢岫烟的年纪,琢磨了一下,说道“大丫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吧!”
一说到这个,邢忠老妻就开始发愁起来,邢岫烟跟着妙玉读书识字,人一旦有了知识,心气自然也就高了,她能甘心嫁给一个寻常人家,一辈子柴米油盐劳作吗?只是,正经的读书人家,谁看得上邢岫烟呢?婚姻是结两姓之好,邢家家无恒产,邢忠又是有名的酒鬼,一年三百六十天,三百天都在酒醉,谁家想要这样的岳父,还不够丢人的!至于说邢岫烟本身的素质,呵呵,寻常小门户的读书人,娶了媳妇回来是为了操持家业,继续供养自己读书,而不是为了娶个能跟自己诗词唱和的红颜知己。
许多读书人其实目标很明确,考上功名之前,要的是一个嫁妆丰厚,能挣钱的妻子,像是现在,如果谁家能陪嫁一台纺织机,这样的女孩子就是很好嫁的,许多底层的读书人,都很喜欢娶这样的妻子,没办法,脱产读书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光是买书,就是一笔极大的开销,何况考试还得有路费,到了地方还得有住宿费伙食费,文人之间各种交际,就没不花钱的。所以,一个能挣钱的妻子就很重要。而功成名就之后,就可以追求精神上的契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