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喝下毒药的短暂晕厥中,看到了自己浮光掠影的一生。
不是这个十九岁的他的一生,而是另一个三十八岁的他的一生。
和他一样,那也是个很不快乐的小男孩。
他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不喜欢令人窒息的法兰西宫廷,不喜欢围绕在祖父和他身边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但他生性不会反抗、不会与人吵架,他只是逆来顺受地接受随着他的身份而来的一切,哪怕他很不开心。
只有在研究打铁和制锁的时候,让坚硬的金属条在炽热中软化、打造成他心中的形状,制作出最精妙的锁,他才觉得放松。
直到后来——他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祖父为他娶了一个同样什么也不懂的奥地利小新娘。
女孩子可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她第一次教会他什么是野餐,什么是踩水,她认得枫丹白露森林里的野果,她在背后冲着整天摆着副臭脸的诺阿耶伯爵夫人吐舌头。
她第一次让他感到真正的快乐和自由——讽刺的是,他也是从遇到她那时起,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不快乐和不自由。
那不是他的新娘,不是他的妻子,而是闯进他生命中的精灵。
就算后面他们一起长大,他十九岁成为法兰西国王,人们跟他说她不是个合格的王后,他也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他太笨了,他不是一个好国王,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生为法国的王储,她一定不会和他有半点交集,更不会嫁给他——他知道她很委屈,他又怎么忍心去指责她呢?
数十年听起来很长,但回首却好像只过了一瞬间。
一瞬间就是一辈子了。
在他做国王的那些年里,法国的人民一天天对王室更加不满。大街小巷上充斥着对王后的谩骂、对他的侮辱,但他很少去惩罚那些人——他总要下很久的决心,才会去伤害别人。
他几乎没有力量改变任何事,因此每一个决定都很艰难。他总是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