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虽说着“他这年纪的小孩子,能顶什么用,不闹你就是好的了”,到底还是站起身,又叮嘱贾珂说他只和贾珠说话,别闹腾贾珠坐起来,省的再着凉加重病情云云,得了贾珂的保证才走了。

王夫人走后,贾珂又站了会儿,自觉身上暖和过来,便坐到贾珠床沿,掀起他的被子,钻进去,笑道:“外面好冷,正好暖暖。”

贾珠忙闪开些,道:“胡闹,也不怕过了病气!”

贾珂笑道:“猪哥,你要是和我一样,早上先绕着府里跑几圈,也不会风一吹就倒了。”

贾珠也知道自己从来体弱,不过这会儿不止他一个病倒,便笑道:“瑚大哥平日里爱动,不也病倒了么。”

贾珂道:“傻子,瑚大哥是为了躲他那许家舅舅,晚上硬是开着窗户吹了半宿才倒的。”

贾珠道:“许家舅舅?又出什么事了?”

贾珂道:“听说又赌没钱了,就想找瑚大哥接济一二,瑚大哥月钱也只有二两银子,哪够养活一个赌徒的。但他想着到底是亲舅舅,也不能断绝关系,只好生病避着不见了。”

贾珠道:“生病能撑几天,总不能以后总用生病来避开吧。我看瑚大哥不如告诉大伯母,大伯母最恨别人赌博的。”

贾珂道:“我那天也这么劝他的,我跟他说:‘瑚大哥,这赌博的人赌到最后都没了人性,卖老婆卖儿女都做得出来,何况你这个外甥了。现在只是损失点儿钱,以后可就未必了。这事你不好出面,不如告诉老太太或者大伯母,现在丢脸,总好过日后没脸。’他却叹口气,翻过身去,脸背着我说:‘我姨娘总共就他一个兄弟活下来,进府之前也是仰仗他走街串巷卖艺养活的,如今我姨娘死了,我就翻脸不认人,传出去多难听。’我就说:‘你既然念着许姨娘,更不该放纵他去赌博了。这玩意儿害人害己,趁着他还没被自己害死,先管住他,尚能留下他一条命,才算对得起你姨娘。’他就说:‘你不懂,这话我原不该说的,但是对你倒不必隐瞒,我姨娘生前得罪过太太,全靠我这舅舅上门闹,我姨娘才好过些。但也因此得罪了府里,本来没错也能寻出错来,何况是现在,这事只能我自己去和他说,却不好让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他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去帮他管他舅舅么。”

贾珠叹气道:“平日里看瑚大哥总是嘻嘻哈哈的,哪想到他的日子这样难过。”

贾珂应了一声,心中却想:“真难的你还不知道呢。”

原来那天贾瑚打发其他人出去后,又说:“你也进府三年了,这三年,你吃饭都和大家一起吃,送到你房里的水果点心却从来碰都不碰,他们都说你是不爱吃零嘴,但我知道你要吃也是在外面自己买来吃,你是不是早听说那件事了?”

贾珂奇道:“什么事?”

贾瑚冷笑道:“老太爷原来有个庶子的,听说最是聪明伶俐,不过四五岁,就能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当年好几个来往的夫人都说他是状元的材料,可惜他没活过七岁就病死了。本来只是染了风寒,偏咱们家常请的太医有事没来,在外面找的大夫开错药,一剂下去就死了。”

贾珂道:“还有这事啊,我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房里,除了桃儿是家生子,其他的都是外面买来的,便是桃儿父母也没在咱们府上待太久,去哪里听说这事。不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去年卫家二爷突然暴毙的芹哥儿,死之前无病无灾,谁知道他怎么死的。几个月前九皇子不也突然没了么,生前他和丽妃再受皇帝宠爱,再威胁太子的位置,又有什么用。这两个还都是有母亲在身边护着的。”

贾瑚本是连连点头,听到最后,忙道:“这皇家的事也是你能说的?怎么总这样口无遮拦,仔细你的脑袋!”

贾珂笑嘻嘻道:“这是对着你,我才敢说的,哪会这么傻去对别人说。这些话连珠儿哥我都不敢说。”

贾瑚道:“珠儿是个好的,但是二婶……当年都说是王家烧了你家在铜雀花巷的房子,死了十几个人,你是该仔细着点儿。”

贾珂道:“我知道,唉,我也知道你是想着好歹有个舅舅在外面,若有人要对你下手,好歹也能顾忌一二。但是我看你那舅舅不像是靠得住的,前年许姨娘死了,他可不是拿了笔银子就被打发走了。”

贾瑚道:“这也不能怪他,我姨娘当年是被老爷买进来的,她的卖身契在府里,生死都攥在老爷手里,他便是闹,也没人受理这事。你我在府里虽然不被看重,出去好歹也是荣国府的公子,便是死了,也得给个说法,和我姨娘不同的。”

贾珂道:“我看啊,你也别光想着死不死的了,你现在活着,他帮不了你,反而缠着你如附骨之疽,不用别人害你,你就被他拖死了。实在不行,你就找人打他一顿,打得他几个月爬不起来,自然也就不能去赌了。”

贾瑚满脸惊愕道:“那哪行啊,他可是我亲舅舅!”

贾珂心道:“他这样说,倒显得我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了。罢了,他虽然是我兄弟,难道我还能替他去管教他舅舅吗?何苦操这份心。”脸上却笑道:“可不是,他是你亲舅舅,怎么应付他,你还得多想想,别听我乱出主意。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这会儿既说起贾瑚,贾珂想起贾瑚和贾赦一脉相承的去吃丫鬟嘴上胭脂的喜好,不由笑道:“多亏瑚大哥这几日在家装病,他也算是逃过一劫。”

贾珠奇道:“怎么说?”

贾珂便将自己今天在外面遇见的事一一说了,只是略过警幻仙姑不提,贾珠听完,不由向往道:“真有这么美吗?”

贾珂心想,贾珠性格里也有几分贾宝玉的痴性,若是他看完画入了魔障,可是我的罪过了,须得想办法打消他的念头。

便摇摇头道:“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能美到哪去?只是那画实在古怪,倒像是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你可别去看,看看我的脸,还有点儿疼呢。”

贾珠早看出他脸颊泛红,但是贾珂平素就很容易脸红,他没在意,只当是贾珂又是跑来的。这会儿仔细一瞧,才发现贾珂白玉似的脸颊之上,赫然印着两个若有若无的手印,不由心疼道:“你也下得去手!”

贾珂笑道:“我若没下手打自己,你要再见我,只能去和尚庙里找我了。到时候你去找方丈说:‘大师,王可小师傅在吗?我是他俗家的兄长,想来看看他。’方丈说:‘阿弥陀佛,王可师侄因为破戒吃肉喝酒,正在后院里受罚,请施主随我来。’你就跟着他到后院,只看一眼就惊住了,原来后院里挤满了人。

你就问那方丈:‘大师,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后院里?’方丈说:‘阿弥陀佛,他们全都破戒了,整日里吃肉喝酒,赌博打架,醉了就哭着喊着要见什么少女,把这好好的佛门清净地弄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还逼的寺里其余僧人都还俗了,说在家里礼佛倒更清净一点儿,现在整个寺里,只剩下我一个正经的和尚了。’”

第4章 致命疏忽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三章小修了一下哦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贾珠笑着道:“罪过,罪过,不过改日咱们倒真可以去这附近的寺庙里瞧瞧,是不是真多了那么多人。”

贾珂笑着补充道:“还要瞧瞧是不是真那么多人破了戒才是!”

这一日,贾珂从外面回来,贾珠拉他坐在身旁,神秘道:“你可知道那画中的姑娘是谁?”

贾珂道:“你知道?”

贾珠点点头。

贾珂心道:“他这几日病还没好,整日足不出户,怎么会知道那姑娘的身份的?难道那姑娘和贾府还有关系?不该啊!”脸上不动声色道:“难道还和咱们家有关?”

贾珠微微一笑,道:“你这样说也没错,原来她姓甄,是甄妃娘娘的堂妹。”

贾珂道:“我记得那是咱们家的老亲和世交。”

贾珠道:“正是!他家在京城的房舍十几年没人住,这次送女儿来京里,事出突然,宅子还没打扫收拾好,老太太就要留她们住在咱们家里。”

贾珂道:“送女儿?不会送的是那画上的美人吧。”

贾珠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猜到,不过你大概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今天上午甄家二房的管家过来送礼请安,老太太见到他,心中欢喜,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那管家说:‘回老夫人的话,甄妃娘娘前几天下了懿旨,召我们府上的三姑娘进宫陪伴她几日,我们太太就先打发我上京来收拾修缮宅子,太太和三姑娘随后就到。’老太太道:‘娘娘独个儿在宫里,自然是极思念家人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宫里娘娘能留自己姐妹在宫中小住的,可见陛下实在是心疼娘娘。’那管家就笑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老太太就问他:‘那还有什么缘故,你别吞吞吐吐的,你家太太在我面前也不敢这样拿大。’那管家就道:‘老夫人一定知道前一阵儿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那张单夫人画的赏菊图吧,那画上的藕衫少女就是我们三姑娘。她前年去赏菊会游玩,单夫人也去了,正好瞧见她,就偷偷把她画在画上。’老太太就说:‘这单氏好无礼!咱们这样的人家,哪能随意让别人画在画上。’那管家道:‘老夫人说的是,可惜从前我们府上不知道这件事。那单公子把画送到御前后,皇上就茶饭不思,辗转难眠,还召单公子进宫说话,问他这画上的藕衫少女究竟是什么人物。正巧娘娘给皇上送去甜汤,瞧见那画,就笑说:‘这不是我们屏儿么。’皇上就问娘娘是否认识这人,娘娘笑说:‘臣妾瞧着她和臣妾的三妹妹一模一样,三妹妹是臣妾二叔家的,前几年二叔一家都在扬州,两个月前刚搬去咸阳。陛下这里怎么会有三妹妹的画呢?’皇上听完,就让娘娘下旨说要三姑娘进宫陪伴左右。因此我们太太才这样急匆匆的上京来的。’老太太就笑道:‘这是三丫头的造化。只是甄家那宅子七八年没人住,哪是一两日就能修缮打扫好的,我家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白空闲着,打扫了请你家二太太住下,大家也好亲密些。’那管家看起来也正愁短短几日修缮不好宅子,听老太太这样说,忙道谢答应下来。你说,这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若非那藕衫少女是甄妃娘娘的妹妹,若非甄妃娘娘瞧见了那幅画,只怕陛下现在还在苦苦寻找她呢。”

贾珠说完这话,笑着去瞧贾珂。他本想着贾珂看过那画像,知道那甄姑娘是何等天香国色,才把京城那么多男人迷的死去活来,连见多识广的皇上都为她神魂颠倒,听说她要借住在荣国府,一定又高兴,又着急,盼着能早一点儿、再早一点儿见到她,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绝色。因为贾珠便是这样的。

哪想贾珂却把眉头一皱,道:“这甄家是出事了吧。”

贾珠呆了一呆,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本想说“你又不认识甄家人,怎么知道他家出事没有”,但是他见贾珂脸色微沉,不见笑影,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这句话就说不出口了。虽然贾珠清楚贾珂不过五岁,但是他向来聪慧早熟,让贾珠下意识就觉得他可靠可信,倒比贾赦贾政还强过许多,不由暗暗心惊,道:“怎么说?”

贾珂压低声音道:“猪哥,你想想,假如今天那画中的人不是甄家姑娘而是大姐姐,有人把大姐姐画在画里,还把这画送去参展,这画的仿品还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你说,这事会怎么收场?”

贾珠脸色微变,道:“这……咱们这样的人家,出了这种事,族里女儿的名声全完了,非得逼她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甚至得逼她自尽,才能保全清白名声,让族里其他女儿还有条活路。那个画画的人自然也跟咱们家结了死仇,定要她一家抵命的。”

贾珂道:“不错,这甄家和咱们家家世相当,她家还有个甄妃娘娘在宫里,比咱们家还要威风,那作画的不过区区乡绅,虽然是扬州的,但也不该有胆子和甄家结仇不是?就算那单夫人画的时候不知道那姑娘是何许人物,她儿子见到那画,难道不会为那姑娘着迷,去查那姑娘的身份?同去过一家赏菊会,这赏菊会看起来还是要请帖才能进去的档次,他要想查,自然易如反掌,他知道这姑娘是甄家的,怎么还敢轻易送到画展上呢?

我当时瞧见那藕衫少女的头饰里有两件样式似乎很有点儿年头,不像新贵或者富商出身的姑娘戴的,还当她是哪家破落户的女儿。有从前祖辈传下来的首饰可以戴,家里也有还过得去的家底和世家的规矩,才能养出她那一身派头。但是家里见不着皇上,也不是真的规矩森严,所以剑走偏锋来搏一把。

可是甄家大姑娘就在宫里当娘娘,甄家想再送个女儿进宫,哪需要这么多事,这些事日后一不小心都能成为别人攻讦她们的把柄的。只怕甄妃娘娘在宫里出了事,不仅不能直接安排堂妹面圣,甚至还急切的需要倾国倾城的堂妹进宫帮她,所以才联合搞了这出戏。”

贾珠从前只是听说这画在京城影响甚广,但这影响究竟怎么广,却没有个清晰的概念,因此就没想到这处。如今听了贾珂这番分析,到底做了九年的世家公子,哪还不明白其中蹊跷,当即道:“只怕老太太还不知道那幅画已经风靡京城这事,只当那画是直接送到御前了。咱们得告诉老太太和太太去,若真是甄妃娘娘在宫中出了事,那留甄家太太在府上住倒成麻烦了。”

贾珂道:“你去就好,记得只说这些是你想出来的,千万别提我。”

听了这话,贾珠脸上一冷,恼道:“难道在你心里,我是抢自己弟弟的功劳的人吗?”

贾珂笑道:“你不是,权当我是喜欢把自己的功劳推给别人的人,好不好?反正你跟她们说这些是我想的,她们问起,我也绝不会承认,只会说是珠儿哥太谦虚,怕被她们夸赞,才非要把这功劳让给我。”他微微叹气,继续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我可不想当方仲永。”

贾珂说完这话,见贾珠默不作声,以为他是同意了,就走出贾珠的房间。外面碧空如洗,富贵之气迎面扑来,贾珂心想方仲永五岁被别人当成天才,最后不过是泯然众人矣罢了,老子要是也这年纪就被他们当成天才,那王夫人还不得活活吃了老子。

又想自己那便宜娘虽然据说是京城第一名妓,居然一分钱也没给他和妹妹留下,若手上有点儿余钱,那离开这荣国府四海为家倒也不错。不行就去岭南这些时下的流放之地,没人认识他,也有荔枝可吃呢。

贾珠生下来就有贾母和王夫人护着,一路顺风顺水,恣意任性,哪懂贾珂这藏拙的心思。他推己及人,只觉得自己每每被人表扬“爱读书”、“早慧”、“有诗才“这些话时,哪怕面上不显,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免得意起来。何况贾珂能想出这些事,倒比会作一首诗,会写一篇文还要厉害,怎么会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呢。

他瞧着贾珂那瘦瘦高高的背影,只觉得贾珂这是因为想到别人夸奖他而害羞,便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事完完整整的告诉老太太和太太,当即就兴冲冲的跑去找贾母。

贾母刚和王夫人说完甄家的事。她留甄家太太在家里住,一来是为了卖好,二来却是为了贾元春考虑。

贾母思量好,和王夫人说:“老二家的,你从前见过甄妃娘娘吗?”

王夫人说:“媳妇儿倒没这福气去见娘娘,只听说娘娘是个绝色的美人。”

贾母道:“娘娘自然是个出挑的,不过我看咱们元春也不差。”

第5章 各有算盘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哪还不懂她的意思,要说她也舍不得把自己如珠似玉的女儿送到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去,但是那地方虽然张着大口等着吃人,架不住那张嘴的嘴唇是金,牙齿是玉,被吞下去固然是死,幸免于难却是一步登天,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之一。

她心头一热,笑道:“那是老太太教养的好,日后还要多靠老太太提携才是。”

贾母一听,知道她也打起送元春入宫的算盘了,心想老二媳妇虽然人呆了点儿,木了点儿,不似老大媳妇嘴乖可人,总算大事上不糊涂,便颔首笑道:“她这样的小姑娘不比我这老婆子,平日里总该有个女伴来往才好。可惜元丫头也没个亲姐姐,之丫头年纪又太小,怕与她说不到一起去。

我瞧着甄家三丫头比元丫头大几岁,如今是有大造化的,也该让元丫头学学她的派头,日后出门也不让人小瞧。咱们两家也是老亲,你从前没和甄二太太见过面,这次她住在咱们家,你便多和她亲近亲近。”

王夫人自然应好,又问道:“媳妇儿听说甄家二太太家里是经商的?”

贾母道:“她家是做丝绸生意的。甄家老二娘胎里带着不足,一直病怏怏的,甄家请遍名医给他看,没一个能保证他活过十七岁,甄家就给他找了现在这二太太冲喜。我记得这二太太还是妾室所出,颜色倒好,嫁入甄家后,甄家老二身体倒是越来越好,还不顾家里反对,跟着岳家搬去了扬州住。两人搬到扬州,没两年就生了琳哥儿,又过了几年生了个姐儿,在甄家排行第三,就是这要过来的甄家三丫头了。”

王夫人道:“她的身份倒是低了,怎么甄家选三姑娘不选四姑娘?四姑娘不是和甄妃娘娘一母同胞吗?”

贾母拣了块山药枣泥糕送入口中,吃完,擦擦手,想着得把这宫中各人的关系给王夫人捋清楚了,便说道:“这四丫头我原来见过一面,还是甄妃娘娘进宫的时候,跟着家人一起上京来送娘娘入宫时见到的。甄妃娘娘虽然是个出色的,但是四丫头却姿色平平,她姐姐尚且不敌淑妃娘娘,她若进宫,又哪能笼络住皇上。

那三丫头能凭一幅画将皇上迷的丢了魂,自然是个绝色,只怕比甄妃娘娘还强,起码要给个婕妤不止。甄妃娘娘当年凭着女官的身份进宫,蹉跎多年,还是借着纯妃娘娘给的春风才得宠被封为才人,现在被纯妃娘娘带着和柳贵妃交好,却得罪了皇后娘娘。

柳贵妃自己没儿子,皇上就把当年还是赵美人的丽妃娘娘的儿子九皇子给了她,九皇子也争气,比他几个兄弟都强,可惜就前两个月,人突然就没了。

他过世不久,先前在宫里最得宠的丽妃娘娘就没了,柳贵妃也因为什么事挨了惩罚,现在被禁足在漪兰殿里。不过陛下既然肯遮掩,那错误应该不大。我看甄妃娘娘怕是也被殃及了,才找家里商量,想出这个法子来,若是她妹妹能挣来恩宠,她也能好过些。”

王夫人心想老太太整日足不出户,哪来这么多宫中的消息。照朝廷规矩,外臣是不能私下打探宫中消息的,何况也没见着贾母和人打听这些事。

站在她身旁服侍的茉莉却寻思着:“珍珠姐姐中午说过老太太派赖家媳妇去了趟史家,史家大太太的姑妈不就在宫里做太妃么,想来是从她口中得知的。”

先皇在世时,史家大太太吕氏的姑妈就不得宠,也没亲生子女。其他有儿子的太妃都照着旧例被儿子接到王府上颐养天年,吕家老姑奶奶则待在宫里,和好几个没儿子的太妃同吃同住,一起在太后面前奉承,实在是不打眼。

王夫人早已经忘了这层绕着圈的亲戚关系,虽然她知道今天上午史家大太太来过一趟,和贾母闭着门说了好些话,但她只当是史家出了什么事,来找贾母拿主意的,因为和她关系不大,也就没在意,这会儿自然也想不到那上面去,只想着贾母怕是有她不知道的消息途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畏来。

又寻思着:“若皇后是先皇那个不得宠爱、最后只能抑郁而终的皇后倒好办了,可惜她虽然和皇上的关系不比从前,她的弟弟却是手握天下兵马的韩太尉,她的儿子三岁的时候就被封为了太子,她的妹夫还是皇上的表弟谯国公。

我在家时,我哥哥就常跟我说大皇子宽厚仁爱,比那飞扬跋扈的太子强上十倍百倍,只可惜没有韩太尉那样的舅舅,才比太子低了一头。连我哥哥这样的人才都对那韩太尉称赞不绝,听他口气,皇上也是先取中韩太尉,再决定太子的,这样的人物,咱们家哪惹得起?其他也罢了,千万不能因为这个就影响了我的珠儿的前程。”

想到这里,王夫人不由攥起帕子,担忧道:“若是甄妃娘娘真惹恼了皇后娘娘,咱们家留下甄家太太和甄三姑娘小住,会不会也把皇后娘娘得罪了?”

贾母道:“咱们家和甄家是老亲,这谁不知道?只怕皇后娘娘早把咱们家和甄家视为一路人了,她要是真这样恼恨甄家,那只怕早就恨上了咱们。留她们住下,这恨也不会多。不留她们,这恨也不会少,但是甄家怕是要因此和咱们生分了。”

正说着,忽然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贾母道:“怎么了?”

那在门外守着的琉璃道:“老太太,珠儿哥有事找您。”

贾母和王夫人都有些奇怪贾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贾母想到贾珠身子还未好,忙道:“快进来,外面天冷风大,仔细又病倒了!”

贾珠方才看见屋门紧闭,琉璃还在门外坐着绣花,一头乌发被冷风吹的略显凌乱,便猜到贾母正在和人商量什么紧要事。

这会儿他瞧见王夫人正坐在贾母下手边说话,心中也不意外,只是笑道:“老太太,太太,我有一事得告诉你们,是和甄家相关的。”

贾母笑道:“我和你母亲也正在说这甄家的事儿,快坐下,坐我这儿来,翠雪,你去拿那瓶玫瑰露过来给珠儿倒上。”

贾珠笑道:“哪用这样麻烦,我在老太太这儿讨口茶喝就好。”

贾母搂着他,笑道:“那有什么麻烦,我这儿的好吃的好喝的,不留给你们还留给谁去。”

王夫人瞧着贾珠额头上细细疏疏的汗珠,抬手拿着帕子擦了擦,嗔道:“这天你怎么还出汗了,被风一吹,那还得了。”

贾珠任她将额上汗珠擦净,笑道:“刚才珂儿跟我说起一件事,我听完,觉得必须得过来告诉老太太,一时着急,这才在路上走快了点儿。”

贾母奇道:“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贾珠便述说起那日贾珂听到的大和尚、少女和年轻公子的对话。

贾母惊讶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贾珠瞧一眼王夫人,也满脸的诧异和难以置信,显然她们都无法想象这甄三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能引发这么大的动乱,但是她比贾母多了几分紧张,抬手轻轻抚摸贾珠头发,道:“还好你没去看,若是你也出家了,我可就没法活了。”

贾珠笑道:“也未必会去当和尚,珂儿就去看过那画,他说那画很邪门,不像是普通的美人图。他当时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才清醒过来,儿子想着,若儿子真是看见了那画,打自己三个耳刮子总该清醒过来了吧。”

贾母笑道:“胡闹,哪有自己打自己的,珂小子瞎闹,你可不能跟着。我看等那甄丫头来了,我还得先清了场,才能请她过来说话,不然非叫你们这些猴儿迷了眼,迷了心,到时候不惦记着上树,只惦记着跟着人家姑娘跑了。”

贾珠脸上一红,道:“孙儿可不是那样的人,何况孙儿就是过来告诉老太太,别和自导自演这出戏的甄家走的太近的。。”

贾母笑道:“好孩子,你也看出来这事都是甄家自导自演出来的了?不过怎么不能跟他家走的近了?”

贾珂道:“孙儿可没看出来,都是珂儿的功劳,刚才我见到珂儿,就告诉他那画中的少女是甄家三姑娘,他听完以后,十分诧异,就说甄妃娘娘怕是在宫里出事了。”

贾母虽早已猜到这点儿,但是她没想到贾珂也会猜到,奇道:“怎么说?”

贾珠便将贾珂为何质疑这画不是单夫人随意画的而是甄家安排的,为何说甄家安排这一出是因为甄妃娘娘在宫里处境堪忧无法走正常途径献美等猜测,一一照实陈说。

贾母脸色大变,脸上笑容如同被人抹掉,消失的干干净净,说道:“你弟弟说的没错。我还当他家是想着上赶子不成买卖,才买通人献上了甄三姑娘的画给皇上,只当是无意中瞧见了哪家的闺秀,无意中画下了那闺秀的模样,又是无意中碰巧发现了这张画,觉得画得很好,才送到御前。皇上年轻时候就是个好奇心重的,现在恐怕也是吃这套的。

但是这画流传民间,可就不一样了,皇帝的女人、皇子的母亲的画像哪能任旁人把玩。何况影响这样恶劣,怕是没进宫,就得担上祸水的名号了。奇怪!奇怪!甄家老夫人最谨慎不过的一个人,怎么会让家里使这招?难道……”

第6章 河边捡尸

作者有话要说:删了贾府介绍那段,设定不会变,只是觉得这里写有点儿臃肿,所以放后面去了贾珠见贾母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始终不把这句话说完,只好问道:“老太太,难道什么?“贾母沉吟道:”我就怕是有人预先知道了他家这打算,所以买通了你说的那个姓单的和程菱子,让那姓单的把那画送去画展,让那程菱子留着画等大家看过了再送到御前。若真有这人,你说的那件临摹了画在大街小巷发卖的事,只怕这人也没少出力。甚至那些去做和尚或者病倒的人里,只怕也有不少这人的手下,他可能还派人去夸大这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