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你的作风。”
芥川看着那双微漾着涟漪的桃花眼,淡色的阳光在他上扬的眼角边缘缓慢地融于眸底的深湖。即使是城市意识体,他偶尔也不得不佩服一下对方对于人心思量的把控。
“既然这样,我还有一个问题。”太宰治忽然往前大迈了一步,转过身挡在黑衣的青年身前,他的身体往前倾了些许,营造出一片压迫状的阴影,“芥川君,既然你是横滨的话,就应该清楚我可是个每天都想要自杀的自杀爱好者哦。”
“嗯。”
“那么,你把猎人这样的角色放在我身上,不觉得过于可笑吗?”太宰治轻声说道,目光炯炯地盯着那片幽暗不明的黑色。他的语调愈发偏向一种轻飘飘的,仿若无骨的羽毛般的透明感,“我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自杀爱好者哦?”
“是吗。”芥川看上去并不为对方的话语受到什么影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拂过一丝轻微的笑意,“之前有一点你说错了。”
“哦?”
太宰治挑了挑眉,时身子兴致勃勃地往前倾了倾:“哪里说错了?”
“关于港口黑手党,虽说我的确闯入了他的办公室,但我可并没有去逼迫森鸥外。”他的声音平缓而带着一种寥远的空旷,身上的外套被穿过巷子的冷风吹得往后如鸟儿展翅般簌簌起舞,“我只是向他提出一个要求,而他答不答应是他的选择。”
“啊啦,难道那种情况下森先生还能有选择吗?”太宰治仿佛讽刺般挑高了尾音。
“有的。”出乎他的意料,青年简短而又坚定地给了他回答,“即使森鸥外不答应,那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并不会因为这一点逼迫他。因为那不过是一个单纯的请求。”
太宰治的瞳孔微微地眯起,柔软的发丝拂过瞳中一点微芒,仿佛有什么奇异的情绪在那一瞬间迅速地从他的眼中飞过去了。
“那么,他为什么会答应你呢?”他的声音似乎又变得轻了,如纤薄易透的玻璃,零星闪烁般落下,几缕斜阳的血色落在他的脸侧,仿佛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烙印,“他可是‘最优解’的信徒。”
“最优解的信徒吗?”芥川重复了一遍,嘴角那抹寡淡的笑容似乎又往上扬了一点点,不再是那种朦朦胧胧的海市蜃楼般的虚幻,神情也从冷峻变得有些温和,“很简单,因为所谓的最优解,排序第一的便是这座城市。”
“因为他深爱着我。”
措不及防听到这样的答案,虽然太宰治也知道森鸥外大约是爱着这座城市的,但当城市意识体用一种轻柔的声调说着‘他深爱着我’这样的话时,饶是太宰治,大脑也罕见地当机了几秒。
“噗哈哈哈哈哈。”太宰治乐不可支地抱着肚子开始大笑起来,青年安静地注视着他,目光平静而悠远,如收敛了所有锋芒的玉,逆光的斜阳从他们的身后照射过来,像是一块安详又温柔的幕布。
“明明之前还说着自己不是这座城市,现在根本已经把这座城市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嘛。”
“横滨本来就是我的地盘,我的城市。”青年回答道。
听到理所当然的回答后,太宰治笑得大声了:“哈哈哈哈哈,我怎么没有录下来,到时候丢到森先生的办公室里重复播放。”
“有什么疑问吗?”芥川望着他,深若幽海的眸底仿佛闪过一点亮色,他投来的那一瞥中包含着某种异样的情绪,“我拥有了横滨的权限,那么这座城市就成为了我的城市,在我看来,两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你也是属于我的人民。”
“哦呀,这还真是让我惊讶。”太宰治像是漫不经心地抚摸了一下风衣上的褶皱,落日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却像是被那抹沙色消融成一种式微的哀橘色,“我以为芥川君还是很不喜欢我的。”
“只不过达不到喜欢的地步。”城市意识体仰头看向远处一大片低矮而简陋的钢筋水泥建筑,他的眼瞳再度深化为化不开的墨色,“仅此而已。”
“这样嘛,还真是非常符合‘横滨’的回答呢。”太宰治轻轻地笑了笑,那笑意宛若天上柔软的云朵,被他轻巧地含在唇边,“城市意识体总是这么包容城市的人民吗?”
“你又没有踩到城市的底线。”青年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着他,“所以,我没有必要干涉你的行为。”
太宰治收敛起了脸上笑容,定定地注视着他,那双如凝结了逢魔时分的色彩的眼瞳像是两颗被浸泡在威士忌里的冰球,光芒一闪,幻化出千万碎芒,令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