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有些阴沉的天色下,一棵棵枯树载着尚未融化的积雪缓缓地后退着,其中掺杂一两点寒梅的红,像是对上山之人无言地恭送。她稍稍探出头去,在前后的马车上能清楚地瞧见车厢外面挂着的鹅黄流苏——那是洛家的标志。
“你方才说……”洛知卿回身坐好,将帘子放下,看向对面的人,“我们要去寒泉寺?”
依斓点点头:“对啊!还有几日便是春节,按照我们大魏的传统,撞钟祈福可是必不可少的活动呢!”
顿了顿,她困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洛知卿却没有立刻回话,她垂了眸,看着手中那能感受到实质的烫金手炉,开始怀疑前不久刚刚经历过的死亡,是否只是噩梦一场。
洛府唯一一次冒着未化开的冰雪上山,在寒泉寺撞钟祈福,是元景三十三年年末,她一十五岁。
而梦中她死时,已是一十八岁。
虚惊一场的认知让人太过激动与欣喜,以至于洛知卿即使捧着暖炉,手却还是如同被冻僵的人一般,止不住得发起抖来。
纵然已能坦然赴死,可若是将生的机会放在眼前,谁又会选择放弃呢?
这样的机会,如同绝望之时乍然冲破黑云的天光,刺得她眼眶泛红,猛然涌起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她还没死,从未发生过那三年的束缚与禁锢,仍旧拥有能够遍览山河的自由。
真好。
“……真好。”
依斓迷惑不解:“什么真好?”
洛知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拼命将眼前的模糊忍了下去,温温笑了,“这里有你,真好。”
梦中依斓随着她嫁入王府,待她病中发现情况不对时,依斓自告奋勇想要为她向大哥报信,可宇文翊既然有困住她又不被人发现的自信,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丫头逃得出去呢?
她没拦得住她,也再没有见过那个执拗又衷心的小姑娘。
思及此,洛知卿动作一顿。
这梦中的场景到底皆为荒诞,亦或是种暗示?元景三十三年尚且平平无奇的宇文翊,当真会如梦中一般,是个心有城府、心思深沉之辈吗?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停了下来。
寒泉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