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穿过周围一群行礼的人,落到了一个少女身上。

那少女罩着一件大红色斗篷,斗篷上有金色细线,勾勒出几朵不知名的花,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露出下面光洁白皙的额头,与......两条长短正好、弧度适中的眉。

有人曾与他说——

“我们的孩子,眉毛不能太长,长了显得英气刚强,但过刚易折,不好,也不能太短,短了显得温和柔软,让人觉得软弱可欺,也不好。”

那时他笑她对未出生的孩子太过严格,却没想到,当那个女孩降生时,当真如那人所想一般,不过分英气,也不过分软弱。

“一......”他开口,嗓音却如同哽咽时一般断断续续,“......一一?”

那少女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将目光准确地与他相对。

不动声色对于纵横沙场的将军来说太过容易,因而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出,那人平静的神态下是一副怎样战栗的灵魂。

他五年前领兵前往北境镇守,因而世人总是因为洛府的变故发生在同年,其实并非如此。

其实从七年前薛秋时身死开始,这个家,于他、于洛知卿来说,便已经分崩离析了。

洛知卿恨他,他知晓,因为他也恨自己。

所以在她弃了他送的红缨枪、又将他拒之门外之后,他这个懦夫,便开始逃避,开始想方设法地离开京城,离开这个令人肝肠寸断的伤心地。

他愧对她的女儿,于是在遥远的北境日日祈求,希望时光能愈合她心里的伤口,给他创造一丝原谅的可能。

但他错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会愈合,但令伤疤消失,太难太难了。

他其实只是成全了一个软弱的自己。

于是他用了五年,终于明白,终于想要弥补,马不停蹄地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却发现,他这个软弱的、令人不齿的父亲,仍能够得到那个可怜女儿的迎接吗?

他奢望一般,小心翼翼地开口:“一一,你.....”

——你原谅我了吗?

洛知卿闭上眼。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的这句话,连带着梦中破碎的场景,一同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看到梦里的自己未曾回话,眉眼之中嵌着的一丝淡漠,像是一处寸草不生的田地,那样贫瘠,好似外界的任何事物对于她来说都是多余的,连回应亦是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