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停著,突然微微侧过头与洛长墨对视一眼,二人目光中均有些许诧异。
除夕宴一向不谈政事,而今日太子一派的人竟然主动提起了张荃家中的案子,是无心之言还是有意为之?
可即便有意为之,这样的举动也其实根本不能影响张荃分毫,顶多在除夕之际恶心恶心他罢了,况且又触了圣上霉头,可谓得不偿失啊。
洛长墨示意他继续,伍期便道:“而后张相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柯尚书便反驳道:‘若如此讲,我前些日子倒是听到有人说,贺尚书近些年来家中来财接连不断,堪称财源广进。’他一说完,陛下便怒了,说‘这是宴席还是朝堂,口无遮拦!’然后柯尚书便跪了下去,将军与少爷便回来了。”
伍期说完,洛长墨便让他退了下去,但心中古怪与惊讶却不减分毫。
听柯望的意思,像是二皇子一派得到了户部尚书贪赃的证据,但若真得到了,难道不该等年节过后开朝时直接上奏,提前透风算是怎么个回事?
而且太子一派的王奉与贺辽倒也有意思,好好的宴席非要拿当朝左相开玩笑,若非皇帝率先发了火,依着张荃的脾气,怕是要当庭翻脸,到时候恐怕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前面坐着的洛珩已经收回了目光,只不过双手搭在膝上,没再继续进食,想来也是在思考这背后的利益关系。
洛长墨想着想着,便看向了太子一派的方向,只不过目光没有落在太子的身上,而是落在了皇子下首——属于公侯的位置上。
那少年坐得并不端正,倚着靠背的模样令他看起来有些懒散,打眼一瞧,看不出丁点属于兵将的气质,他的手指正随意地拨弄着桌上的酒杯,每拨一下,那酒杯便滴溜溜转两下,而后再拨,再转,乐此不疲。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程西顾转过头,目光便与他对了个正着,而手下又是一动,将转得正忙的酒杯按在原地,停住了。
少年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极冷,那一双眉像削铁如泥的长剑,锋芒逼人,看上去难以亲近,然而洛长墨看着此时没什么表情的他,却微微挑了下眉梢,发出一个无声的询问。
下一瞬,程西顾长眉微蹙,似是极为不待见他的模样,立时扭过了头。
洛长墨见了,倒是弯了下唇角,缓缓收回视线。
看来此事的起因,也并非太子一党安排。
难不成真是那些大臣酒醉后无心的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程西顾从与洛长墨的对视中收回目光,下意识朝着众皇子的方向瞥了一眼,便猛然发现,他一直盯着的那位殿下不见了。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而后起身对着身后侍候的宫人道了个出恭的借口,便溜了出去。
此时,七盏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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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知卿在偏殿内躺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依斓带着汤药回来,便知那人应当是被谁拖住了。
她不慌不忙地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握在手中,还未有下一步动作,便突然听得偏殿上方的瓦片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