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起身走到一旁,将散落的树枝拢起来,用火折子点起了火,而后又搭起了一个木架子,撕下内衬一角,搭在了架子上。

洞内一瞬变得明亮,他回头看着她的腿,犹豫片刻,“这么放着会加重伤势,我......帮你处理一下?”

号令军队的将军何时用过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洛知卿原本面上刚刚消下去的热度再次涨了起来。

她将右腿伸了出去,轻声道:“那......有劳侯爷。”

湿透的长裤与伤口黏在了一起,程西顾卷起对方的裤腿的时候,明显感到对方的身体颤了一下,虽然没有往回缩,但腿上的肌肉绷紧,微微发着抖。

“可能有些疼,你忍一下。”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嗯”,程西顾没有抬头,快速地将伤口清理干净,等内衬的布条干的差不多了,取下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药洒在布条上,最后将布条覆盖到伤口上,仔细又尽量轻柔地绑好。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等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竟是......哭了。

浓密的眼睫上挂着泪珠,她的眼眶红红的,咬着唇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可怜极了。

见他看过来,对方便倏然垂下眼睫,那一颗泪珠便顺着惯性滚落下去,沾湿了脸颊。

程西顾觉得自己的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对......对不起。”他慌张地道歉,却又不敢对上她的视线,“是我没控制好力道。”

洛知卿摇摇头:“不,不关侯爷的事,我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呢?

明明以往就算自尽,就算承受死亡的痛苦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但今日见到对方那么轻柔地对待她的伤口,她突然就无端觉得委屈起来。

于是泪意来得快且汹涌,她竟没能忍住。

深吸一口气,洛知卿擦了擦脸颊,决定揭过这个话题。

她微微笑了下:“侯爷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呢。”

“嗯?”程西顾稍稍一愣,“什么样?”

“见到女孩子哭会手足无措。”洛知卿道。

程西顾闻言,垂眸微微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太擅长安慰人。”

回想起当时对方劝说她时用的“出恭”二字,洛知卿忍不住笑出声。

她倒觉得,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会安慰人了。

视线落在对方低垂的眼帘上,那一抹看着便令人心惊的疤痕始终困扰着洛知卿,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找到机会问道:“侯爷的伤......是怎么得来的?”

程西顾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眼尾,“这个么?”

他放下手,转眸看了眼燃烧的火光,没有急着搭话:“我先将衣服烤干,等它干了,再换成你的。”

他说着,走到木架的另一面,将外衣脱下来后挂在了架子上,两人所处的位置在这一刻被划分为山洞的两部分,洛知卿转回目光时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形了。

“这个伤,是我在十四岁那一年受的。”

程西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洛知卿回想了一下,他十四岁时,正是双亲皆逝的那一年,也是他怒斩叛徒,带领军队攻破西燕的那一年。

所以......是在那个时候吗?

“我很幸运罢?”似乎是打破这种沉闷的氛围,程西顾的语气微扬,“随行的军医说那一刀若是再往旁边偏一点,我这眼睛就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