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院子里的下人都快被冻僵,眉心微不可察皱起,手抬了抬道:“你们先回屋,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是。”下人顿时松了口气,瞬时如作鸟兽散。
李姨娘的脸色变了变,手指紧紧捏着暖手炉,指尖都快捏得发白,衬得指甲上的红蔻丹更为鲜艳。
她咬了咬唇,却又忍气吞声住了口,只目光恨恨看向明令仪,见她仍旧病恹恹倚靠在秦嬷嬷身上,垂着头万事不管,心里的怒意才散去了一些,嘴角浮上了些得意。
徐延年与王大夫小厮几人去了绿菊住处,不一会又走了回来,他看着明令仪叉手施礼道:“夫人请恕在下冒犯,可否方便到屋子里一谈?”
明令仪仿佛被吓了一跳,她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忙垂下头,急忙转身往屋子里走。
徐延年与王大夫进了屋,李姨娘不甘心,愣了下也跟在了身后,屋子里冷冷清清,惟有香烛味浓浓,半旧破旧的塌几,说不出的寒酸。
她看了又看,怎么都坐不下去,见其他几人已经坐下来,她也只得咬牙拣了个靠近门边的椅子坐了。
秦嬷嬷局促不安,清居院只有些碎茶沫,客人上门连杯像样的茶水都拿不出,她抬眼向明令仪求救,见她也神情惶惶,只得下去倒了几杯清水上来。
李姨娘连看都未看茶杯,徐延年捧起杯子轻轻碰了碰,王大夫无心这些,只问道:“敢问夫人,这草乌炖肉可是由你亲手所做?你加了多少草乌多少肉?”
明令仪惊恐地瞪大了眼,身子不断后仰,结结巴巴地道:“是我...所做,在廊檐下...许多人都看到,绿菊也在,后来我与秦嬷嬷去礼佛,让她看着炉子,炖好后她先吃了,怎么,她是吃了这个中毒?大家都说是治疗痹症之良方......”
徐延年见明令仪雪白脸孔更无血色,淡淡的眸子已经浮上了层水雾,他不禁想到了冬日的雾凇,朦朦胧胧说不出的孤寂清冷。
他忙出言安慰道:“夫人请勿害怕,王大夫见绿菊死得蹊跷,不若寻常般坏了肠胃。他以前恰好见过服用草乌之后死亡之人,情形大致与绿菊相似,故此想问清楚明白,以后也好提醒世人,以免再有人因此无辜丧命。”
明令仪看向王大夫,见他点了点头,总算长长松了口气,颠三倒四说了炖肉的经过,这些大致与下人说的并无二致。
“这是绿菊贪嘴自寻死路,要是只稍微吃上一些倒无大碍。”王大夫叹息着道。
李姨娘柳眉倒竖,冷声道:“姐姐,你可是这府里的主子,竟然让丫鬟欺负到了你头上去。幸好屋子里都是自己人,要是传了出去,你让国公府的脸往哪儿搁?”
王大夫从来不愿意掺和府里主子之事,他只当做未曾听见。徐延年对府里之事心如明镜,他捧着杯子盯着里面的清水,像是要将水看出朵花来。
明令仪始终唯唯诺诺不吭声,任由李姨娘发作。
“知道的,是你自己一心向佛,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的人在欺负你。罢了罢了,绿菊自己作死,不过你们送算主仆一场,你去福山寺给她做一场法事,也算了了你们的主仆之情。
明早我差人来送你去,就住在山下的庄子里,顺道去看看府里点的长明灯,也成全了你在菩萨面前伺候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