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明令仪忙道不敢,招呼着他坐下来,亲手倒了杯茶递过去,微笑着问道:“先生以后打算去何处?”

徐延年忙答道:“我想先回江南老家,去父母坟前拜祭之后,再四下游历长长见识,待到后年再回京参加春闱。”

明令仪点点头,赞道:“先生高见,我不懂读书科举,也听过策论的试题却涉及到民生施政等方方面面,死读书定是无用。不过,先生老家还有哪些亲人,回去之后可有落脚之处?”

“家里还有远房的叔伯,原本家里的老宅也托他照看着,回去之后住进老宅也方便。”徐延年停顿了片刻,终是叹道:“只是先前去向国公爷辞行时,他似乎有些不太满意,想要我留下来辅佐他。”

明令仪倒没有料到曾退之还算有眼光,他身边除了还算忠心耿耿的长平,其他随从师爷都平庸寻常,没一个拔尖的。

只是徐延年虽然斯文温和,却极有自己的主见,人又真正聪明,怎么会愿意留在他这样的人身边做个师爷。

她神情歉意,叹息着道:“都是国公府耽误了你。”

徐延年没有如先前那样谦逊着否认,他垂下眼眸,面上浮上了淡淡的哀伤,缓缓地道:“阿爹资质并不好,人到中年堪堪考上了举人,他读书考学的那些年,都是阿娘一人辛苦做活在供他读书,生生熬得年纪轻轻就一身病痛。

阿爹心疼阿娘,考中举人之后就到京城来候着派官,可家里没有势力背景,别说好的差使轮不上,连差的也轮不上,最后在京城苦等了大半年,也没有等到差使。

这时阿娘又偏偏病了,阿爹靠着做夫子与帮人抄书赚的那点子银子远远不够用,连赁来的房子租金都交不起,最后被房主赶了出来,恰好被定国公遇见,拿银子帮阿爹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又帮着他寻了个偏僻之地县令的官职。阿爹在去上任的途中病倒去世了,没多久阿娘也跟去了。”

明令仪愣住了,没想到徐延年身世如此坎坷曲折,他见她难以置信的模样,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老定国公对徐家有大恩,我怎么会觉得是定国公府耽误了我。

其实我亦时常在想,如果不一心念着读书做官出人头地,阿爹阿娘只安生在乡下种庄稼,现在我们一家还是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可阿爹的遗愿就是希望我考中进士,替他扬眉吐气,我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读书。”

他深深看了明令仪一眼,“明尚书被弹劾科举舞弊那一年,我恰好也是那届春闱的考生,不过最后我落选了,其实不仅仅是我,最后考中的几乎没有江南考生,最后引起了所有的江南考生不满闹事,杜相也因此弹劾明尚书科举舞弊,将他定了罪。”

明令仪早就翻看过明家被定罪的卷宗,肯定能判断是杜相故意陷害,她估计所有的江南士子答卷都被调换了。因为霍让曾说过,他曾私下拷问过当年阅卷之人,皆回答那些答卷上简直是答非所问,一塌糊涂,阅卷之人绝对没有舞弊。

更为巧的是,最后偏偏在要在调答卷公开,以平息读书人怒气时,放着答卷的库房又着了火,连着最后的证据也烧没了。

徐延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到她面前,“这些是我当年的答案,从考场出来之后就默了出来,我原本以为自己就算入不了三甲,取得个靠前的名次绝对没有大问题,谁知最后一放榜,连同进士都没有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