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贵眼角抽了抽恭敬退了出去,霍让自打从定国公府回宫之后,就时而笑时而叹息,在殿内上蹿下跳,就差没有捶胸顿足了。
他不时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念叨后悔,要不是早知道他是去见的明令仪,绝对会以为他撞了邪,要请方外大师来给他念经驱魔了。
杜嬷嬷回到宫里后,杜琇听到声音下意识看过去,她下半张脸虽然被纱布蒙了起来,还是能看出她的憔悴不堪,此时红肿的双眼突然一亮,背后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希冀,令人心酸不已。
黄贵虽然说得不如霍让直白,杜嬷嬷却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她勉强着捡了好听的说道:“回娘娘,圣上准了你回府,还念着你心疼母亲去世,准许你在娘家多住些时日呢。”
杜琇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她怎么会听不明白杜嬷嬷话里的意思,自古以来皇后回娘家乃是国之大事,更从未听过一国之后久住在娘家的。
她想起林老夫人临死前的惨状,那些温热的血仿佛还烫得她全身一寸寸地疼,自己却还念着那个注定是生死仇敌永远不可能的人,又深深觉着自己不孝。心揪成一团连气都喘不上来,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吸气,眼泪不住滴落脸庞,痛苦得恨不能死的人是自己。
杜嬷嬷慌得忙跑过去搀扶住杜琇,拿着帕子轻轻替她蘸着脸上的泪,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娘娘,你下巴身上都有伤,万万不可乱动啊,要是以后留了疤,老夫人若是见了,不知该多伤心。”
“哈哈哈哈哈。”杜琇仰头大声狂笑,她拼命扯着纱布,嘶声力竭吼道:“我对不住阿娘,都是我害了阿娘!是我痴心妄想,是我自不量力,是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我该死,这点伤算什么,留疤不留疤又有什么关系,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人多看一眼......”
杜嬷嬷大骇,杜琇发起了狠根本拦不住,其他宫女见状,也忙上前帮忙拉住杜琇的手臂不让她乱动。
杜琇挣扎乱踢乱哭,脸上胸前的纱布被扯开,连成一条线的伤皮肉翻卷,虽然只是皮外伤,还流着淡血水看起来狰狞可怖,尤其是在下巴上的那一道,以后让她怎么见人。
哭闹了许久,她才终于精疲力竭,如同木偶般呆坐着不动。宫女送上来了热水纱布药膏,杜嬷嬷伺候杜琇梳洗干净,重新替她上了药包扎好伤口,轻声劝道:“娘娘,上床去歇息会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宫回家去。”
听到回家,杜琇原本麻木的心像是被针刺般猛地疼,杜太后以前对她说,千好万好还是在娘家时好,嫁人没什么好的,哪怕是做了人上人,也没多少趣味。
那时杜琇不懂,早年杜家家境不好,杜太后要忙里忙外操持家务,供哥哥杜相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又辛苦,一个大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里能有什么快乐可言。
现在杜琇也依旧不太懂,杜太后生前风光无限,死后灵堂前却连守着的人都没有几个,丧事草草结束,不过几日灵柩便停到了庙里去。可她听到嬷嬷在杜太后去后,给她招魂含饭,嘴里依稀念的是,回家吧,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