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灰白相间的红眼矛隼。

周泽楷坐在公园的长椅边休憩。

今天的天气很好,碧空如洗,惠风和畅,灿金的煦阳从天幕直接坠落在身上,晒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黑狼犬枕着自己蓬松的尾巴乖巧地趴卧在周泽楷脚边,一对金瞳无精打采地半张着,它往后耷着耳朵,尾巴尖不时地轻拍着地面,看起来有些不安。

刚结束一场快乐3v3的男孩们嬉笑打闹着从小径那头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男孩看见周泽楷,顺口向他打了个招呼:呦,阿楷,还不回去啊?

周泽楷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笑意摇了摇头。

哦,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老齐那伙人约了我们打5v5,你可别忘了。男孩扶了一下就快滑落肩头的篮球包,冲他胡乱地摆了摆手算作道别。

周泽楷浅笑着目送男孩们走远,然后他慢慢地敛了嘴角。说到底,周泽楷自己也不知道早该回家的他为什么还坐在这里,潜意识告诉他,他应该是在这里等人,但是,他在等谁?

长椅对面的草坪上有很多人,被驯养的犬科动物们在草坪上疯跑着追逐彼此的尾巴,深陷爱河的情侣们依偎着说着只属于他们的体己话,三五好友坐在一起玩着纸牌游戏,孩子们抓着风筝从父母身边跑开。

欢笑、喜悦、和乐,它们隔着小径与阳光,将周泽楷孤立在外。

周泽楷并不在意那些,他只是执拗地坐在那儿,黑狼犬尽职地守在他的身边。他等了很久,那个本应该坐在长椅另一端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但周泽楷还是在等,等啊,等啊,等到霞光万道,等到夜幕低垂,等到星光灯火交相辉映。

纷攘的人群早已散了场,睡在夜色中的公园里只剩下周泽楷与他忠诚的守护者。也许是接触不良,又也许是寿命将至,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橘色路灯在长椅上方忽明忽暗,最终爆闪一下,彻底臣服于黑暗。

夜风轻柔地抚上周泽楷的面颊,用寒冷唤回了他已经麻木的意识,他垂眼看向长椅的另一端,那里依旧空无一人。这张长椅在这里放了很久,椅面有些斑驳掉漆,露出内里粗糙的木纹。

你为什么还不来?

周泽楷决定不再等下去,他站起了身,准备回家。蜷在他脚边的黑狼犬察觉到了主人的动作,它一同站起了身子,侧过脑袋蹭了蹭周泽楷的裤腿。垂着尾巴的黑狼犬依旧表现的很焦虑,它的耳朵已经耷到了脖子上,微眯着眼睛在周泽楷脚边低声呜咽。周泽楷在黑狼犬的头顶轻揉几下作为安抚,然后他领着他的黑狼犬,往回家的方向跨出了一步,这一步他没有踩到实处。

周泽楷脚下一空,直直地摔了下去。

像是被裹进了一片万年不化的坚冰,所触所感只有令人绝望的刺骨寒冷,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发臭的丁香花香,耳边那高频性的蝉鸣盖过了所有声音,视界里全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斑驳幻影。有什么人正抓着他灵魂的一角,试图将它从躯体里生拉硬拽出去。

永无止境的疼痛堆砌成焚裂精神的火,它从皮肉骨骼长驱直入地烧进灵魂,让他倒在零敲碎受的漫长痛苦里,头疼欲裂,反复煎熬。他无法沉默地咽下痛楚,于是他开始挣扎,咆哮,试图用漫无目的的破坏来纾解这种被硬生生撕裂灵魂的百般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