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刘启的声音并不清楚,但他话音里些微的紧张让王磊的唇角翘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他用另一只手扶着伞,抽出被刘启握着的左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又像嫌他手太冰似的轻轻在上面打了一下,把他的手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别怕,那以后也是你的家。”
刘启的手指在他的手里触电似的动了动。“答非所问。”他低声嘀咕道,转开脸面对着伞外肆虐吹刮的大雪,然而王磊看到他衣领上的耳朵从耳廓开始染了一圈绯红,它向里蔓延,直到外围最后变成深红。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耳朵不经逗?王磊的心里像是蓦然变得柔软了起来。他注视着青年的侧脸,心里摇摆了好几次想真的问问刘启这句话,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亲昵的爱意化成一声微笑的气音。
操之过急的话,没准他就跑了。
“怎么了?”刘启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
“没什么,”年长的科学家握了握青年的手,“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那栋楼。”
或许到家第一件事就该煮锅姜汤让他喝下去。
刘启用王磊给他的小鲸鱼激光钥匙开了门。王磊家是很典型的一梯两户的设计,不带电梯,进门是一条小走廊。右手边的房门关着,客厅里拉上了一层纱帘,衬着玻璃窗外的风雪显出一种昏暗的朦胧感。王磊跟在他后面进来,他随手带上了门,站在刘启身后,回身将那把两人共用的黑伞挂在刘启身后的伞架上。
“喜欢吗?”刘启听见他很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听起来就像人在白雪还没化尽的时候看到枝头绽放第一朵桃花,眼神里透出的一种柔软的欣悦,又像在站台上待上几个小时、看着火车承载旅客来往于城市之间的某一瞬间,内心所生出的无法说清或道明的感动。在这个几乎一切都由AI主导控制的钢铁城市里,逻辑、分析与程序预判占领着绝对上风,温柔的眼神、情感与花骨朵的浅粉色与水泥森林相比是如此不协调,但王磊的家里藏着一种厚重而绵长的气息,对刘启来说它是如此熟悉,却不属于这个时代,就好像是十几年前的王磊把玉渊潭[6]的春日封进了瓶子里,寄到遥远的二零三六年,等待三十九岁的自己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