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桑接过碗,走到床边:“我来试试。”
苏亭之这样子,应该是略有知觉的,可是,任凭杜桑怎么劝怎么哄,甚至用汤匙去撬,他就是不张口。
阮筱朦原也是没抱多大希望,杜桑退回来时,她顺手接了碗。杜桑犹豫了一下,便由着她了。郡主素来是这般性子,平时常和她们一处吃喝,一起打闹,所谓上下尊卑,郡主说忘便忘。
阮筱朦在床边坐下,看了看他清瘦白皙的脸。这人天生本是秋水多姿,气质干净得不惹尘埃,可他偏偏被陷在仇恨恩怨里,命运多舛。
她用汤匙舀了一勺药汁,伸到苏亭之的唇边。她在默默地想:如果当年,江酌让你活下来是天意,那么今天,你肯不肯张口救你自己,也就看天意吧。
汤匙在他唇边停留了一会儿,他紧紧地抿着薄唇,没有动。直到,阮筱朦准备把胳膊收回来,他蝶翅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竟然温顺地张嘴,乖乖地把药含进去,阮筱朦亲眼看见他喉结滑动,咽了下去。
“天哪,”纭裳惊讶得目瞪口呆,“他闭着眼,还能分清人的吗?”
杜桑也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应该不能吧。”
他闭目微微地弯了弯眉眼,像是一个乖顺的浅笑,他动了动唇,阮筱朦俯低身子,听见他清晰地说了两个字:“阿姊。”
她有点明白了,苏亭之在迷糊之中,把她当成清兰公主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还是接口应道:“听阿姊的话,把药都喝了,不然,阿姊再也不来看你。”
于是,苏亭之瞬间变成了一个乖宝宝,她喂一口,他便喝一口。
郡主被迫成了专业喂药的,每次只要是她喂,苏亭之都能把药喝完,但若换了别人,即便冒充他的阿姊,他也不理不睬。
阮筱朦觉得这事蹊跷,她甚至怀疑苏亭之是不是装睡整她,可是,大夫诊了脉,说他的确尚未清醒。
次日黄昏,苏亭之的高热退了些,迷迷糊糊地转醒。他躺了一会儿,看见纭裳拎了个食盒进来。
纭裳惊喜地看着他问:“你好些了?”
苏亭之却不答她,反问道:“你相信,死了的人可以入梦吗?非常清晰的那种感觉,像真的一样。”
“什么?”纭裳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梦见阿姊了,她亲手给我喂药,很温柔,不厌其烦。我真的,很想她啊……”
纭裳抽了抽嘴角:你如果知道是郡主,就不会觉得她温柔了,你不是一直拿她当恶人,满肚子坏水的那种?还有,郡主也不是不厌其烦的,她都快让你烦死了。
“哦,”她咧嘴强笑了一下,“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