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一道几乎能凝成实质的冲击波,也不仅打碎了结界,还连带弄倒了下方的一大片町屋树木,在一片轰轰哗啦的巨响中,借着反冲力护着怀中人悠然落在废墟中灰尘最少最干净的地方。

这堪比百鬼夜行的仗势,不仅吸引了禅院家的咒术师,甚至连禅院家动物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不同的是前者是向气势汹汹涌向他们,后者则是担惊受怕地远离他们。

可惜因为禅院家占地面积过大,咒术师们陆陆续续赶过来需要花不少时间,不过在甚尔他们落地前,不知怎么飞奔过来的金发挑染少年就已经站在废墟最高的那块木板上,低头逆光,带着一脸难以捉摸的莫名笑容看着他们二人。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是什么未登记的特级,赶过来一看,竟然是当初说自己永不回来的甚尔君。”

眼角上挑的金发少年,脸上带着与他年龄完全一致的中二嘲讽笑容,左耳耳廓上双排金属耳钉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线。

对他这特殊的出场方式以及中二的用词,幸子其实没什么兴趣,她之所以把目光落在这位缺筋缺爱缺自知少年身上,只是因为他说的最后半句话。

当初说自己永不回来……甚尔他离开的时候还许下了这种承诺?

幸子有些不安地望了甚尔一眼。

语言是有力量的束缚,对强大的咒术师来说更是如此。虽然那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对现在的他产生束缚。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回来’了?”

在幸子担忧的目光中,甚尔不屑地抬头,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和小孩子一样站在最高点的金发少年,目光却没在他身上做任何停留,很快就转到周围聚集过来的禅院家其他咒术师身上,一边打量他们一边随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只不过是为了找个东西,才勉强自己重新踩上这片和垃圾堆一样腐臭的土地。”

幸子:“嗤——”

禅院直哉:“……”誓言还可以这样钻空子?他以为自己是在和愚蠢的人类签合同讨价还价吗?

被气到了的金发少年白皙额角爆起青筋,眼角微微上扬的凤眼瞪得大大,甚至能看到其中的血丝。因为用力过度,他宽大和服袖口露出的半截小手臂肌肉紧绷,血管手筋毕现,脚下的木板都被他踩出了裂痕。

握紧了拳头的他当场就想冲上去,但他的脚步刚抬起,一道黑影就从他身边闪过,而后,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停在半空,一秒后,才重新落回地面,把脚下漆着红漆的木板啪嚓一声踩断。

“爸爸,你要站在甚尔君那边吗?”

金发少年半仰着头,亲昵的爸爸被他用婉转华丽的京都腔一喊,多了几分淡漠的距离感。

“我从不站在败者那边。”

回答他话的中年男子梳着和年龄有些不符的大背头,头发前半部分已经灰白,老鼠一样长长的胡子倒还是黑的,随着他慢步上前的动作一晃一晃,给他冷峻的面孔莫名增添了几分了可爱。

如果不是金发少年最初的那句喊叫,幸子甚至都不会把他们两人认作父子。

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明明禅院直毘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无条件溺爱孩子的父亲,结果竟然教出了这么一个自以为是活到现在都像是个奇迹的中二儿子……难道是周围人的影响?养孩子果然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她必须引以为戒,以后要把惠的学校和周围环境都认真检查筛选一遍才行。

满心都是儿子的幸子一不小心就想得有些远,虽然现实中只停顿了零点零一秒,但还是被禅院直毘人看了出来,长长胡子下的薄唇微微向上一勾,扯出一个和甚尔有些相似的了然浅笑:

“闹出这么大阵仗地来我们禅院家,两位到底有何指教?”

他没有喊甚尔的名字,也没有和禅院直哉一样用回来这个说法,冷静的态度,就像是看到了闯入自己领域的陌生人,没有任何过大的情绪波动。

甚尔则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态度,嗤笑一声,懒洋洋地答道:“要不是你们自己没看好门让咒灵潜进来了,我才不会大费周章地回到这个垃圾堆找垃圾。”

为了防止自己花了不少时间得来的线索在一些毫无意义的无聊谈话中消失,甚尔没有兜圈子或是和禅院直哉一样说些毫无意义的垃圾话,直接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被你们引以为耻的加茂宪伦其实被咒灵寄生了,而且那个寄生了他的咒灵,一个小时前还潜伏在你们这里。”

“如果能把这个让加茂家蒙黑了一百五十年的咒灵找出来,不仅能大大宣扬你们禅院家的名声,还能问出些加茂家的秘术以及见不得人的阴暗事。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是你们最喜欢最擅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