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砚听见声音了,只是也没睁开眼,他揉着眉心,低沉的嗓音里有几分干哑,他问:“要上朝了?”
魏长骆额头上有汗,手心也攥出汗来了,他也不敢拖延怠慢,张嘴便道:“不是……是坤宁宫的巧嫣来传话,说……说娘娘呕血了!”
他坤宁宫的“坤”字刚说出口,龙椅上的姬砚就已经睁开眼了,等他说完整句话后,那人豁然从座上站起身,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桌边的奏折,他也浑然不觉。
刚才还冷若冰霜一样的脸,此时闪过急色,锐利幽深的黑眸微颤,那是最不该出现在陛下脸上的表情。
魏长骆抬头,第二句话还没说呢,皇帝就已经越过他,快步走出大殿,连停都没停一下。
皇帝已过而立之年,意气风发的时代早一去不回,满身的戾气都化作了雷霆风雨骤歇后的沉敛与稳重。
但一遇到有关皇后的事,他还是会一瞬间就失去所有方寸和理智。
这么多年了,始终未变。
魏长骆是伴随姬砚日子最久的人,看得也最明白。
当年,陛下用尽手段将皇后带进皇宫,为了让她名正言顺,甚至不惜为她重造一个身份,可更因为这千金之重的高位,皇后不得不深居简出,因郁郁寡欢而缠绵病榻,更在生下小公主之后一病不起。
一腔爱意对上铁石心肠,终究只剩下两厢怨怼。
陛下这一生,功业可供后世敬仰,唯一一件不能拿到明面上摊开的事,便是他娶了臣子之妻——当今的皇后,曾是奉诚伯的正室妻子。
她是陛下强夺来的人,亦是伯爵府舍弃的人。
她的人生从进宫那天开始更改,皆是因为一人执念。
这些年,陛下除了皇后的坤宁宫,别的地方哪也不去。
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帝后伉俪情深,只有魏长骆知道,坤宁宫里那位,从来没拿正眼看过陛下。
她对陛下只有恨。
时间久了,就连那点恨意都淡了,变成了更为人心寒的冷漠。
魏长骆常常觉得,这就是一桩错的姻缘,人是错的,时间是错的。
一步是错,步步都是错。
有些人,就算再强大,再无所不能,不是自己的东西就注定得不到。
但这些话,魏长骆不能对陛下说。
其实陛下也未必不懂。
只是,不管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只要这执念一日不能放下,苦的就是两个人。
可说要放下,又谈何容易?
魏长骆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