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弄舟一怔,缓缓抬头,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还是重复了这一动作,然后他听到她说:“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是想逃走?”
剧烈的疼痛让虞弄舟的思维有些迟缓,可是随着他醒来,已有一段时间,自己的处境也越来越明晰,越是明晰,他越是不敢置信。
手脚无力,武功全无。
有人,钻透了他的琵琶骨,挑断了他的手脚筋。
全身上下都是血水混杂着汗水,虞弄舟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刚醒来,在遭受严酷的刑罚时,他断断续续地昏倒,再断断续续地醒来,每一次都被折磨地生不如死。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人做的,江蓁,他的表妹。
江蓁走过去,手指掐着他的脸,强迫他抬头:“舟哥哥,你是不是,爱上姬珧了?你从我这逃走,是想回去找她,对吗?”
她一字一句地问着,说话声很慢,像是在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
虞弄舟向来是个情不外露的人,只要他肯隐藏,他可以把一切都藏在心底,只做个没有感情的石头。
他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可是,直到计划一点点实现,终点越来越接近,他发现自己,也许可能,并不想太快复仇,或者,并不想让姬珧就这样死。
当他发现自己有这个想法之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很快就刻意掐断了火苗。
不管话说得再怎样冠冕堂皇,他与姬珧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不可能放过她。
虽然亏欠,可他身体里流着张家的血,他要为张家无辜惨死的百口人讨个说法,这是他与生俱来便要背负的使命。
可是,他错了。
他被人骗了,他张家其实该死。
他开始觉得难以面对,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原本就是错误的,而他那个自认为对他情根深种的女人,最初的悸动,原来不过是将他当做了某个人的影子。
待他发现自己不愿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女子,以骄矜倨傲的姿态,潇洒地逆他而行。她看都不看一眼他,她跟别的男人抵死缠绵,她害他双目失明,她蹂.躏他的真心,她眼都不眨一下!
原来从始至终,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仇恨没了,爱也没了。
也不对。
他还爱她,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了。
虞弄舟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皱着眉,将那些不甘全都吞咽下去,然后抬起眼眸,勾了勾唇,笑容有几分恣意,跟平时那个不温不火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是,我爱她,她是我的妻子。”
江蓁手指陡然用力,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她刻意地忍耐着自己疯狂的嫉妒,对眼前人的占有欲全都转变成了怨愤:“虞弄舟,你贱不贱!她从未正眼看过你,你却还为她着想?我告诉你,想要离开我,到她那边去,永远不可能了!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贱不贱?
虞弄舟听她骂着难听的话,心中蔓延的酸涩一直到眼眶。
他就是贱的。
从前有一个人,为了他,纡尊降贵,学了整个浙菜的菜系,只为博他欢心,她为他铺路,挡住群臣攻讦,力排众议让他当驸马,她趴在他胸膛笑,伏在他腿上哭,他看过她这样那样的神情,他拥有过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姬珧。
可他那时只想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