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昏暗,只有一盏灯幽幽亮着,姬珧斜靠在软塌上,搁下手中朱笔,推开小案。
“怎么不说话?上次本宫去暗牢中见你时,你可是戴着脚镣手铐也要对本宫大呼小叫呢。”
宣重身形一顿,微微前倾的脊背有些僵硬,姬珧淡淡笑着,声音并不逼仄,甚至还带了几分话家常般的慵懒随意。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蘅儿初来我身边时,像个初生的小羊羔似的,什么都怕,也不敢看我,是我将她丢给了金宁卫,给她驯服帖了。”
宣重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姬珧,眼中涌现出深深的怒火,却又有些敢怒不敢言。
姬珧继续道:“但她其实很聪慧,如要认真教她,许多事能一点就通,且为人单纯通透,那些能困住人一辈子的情结牵绊,她自己都能将自己说服了,这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能力。”
宣重听她后面说的话,狰狞的面孔渐渐缓和下来,眼中透露出几分不解。
姬珧却突然冷了声音:“宣重,你知道担心你的女儿,却不知那些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吗?若是有一日她们遭受的苦难也一并报复到你女儿头上,你受得了吗?”
她的声音没有很高,只是字字珠玑,句句戳心,宣重如遭雷劈一般怔忪了神情,定定地看着前面,良久之后,他忽然瘫下身子,嘶哑的哭声从喉咙中释放出来。
他或许是悔恨,或许是庆幸,姬珧眼中却没有半分怜悯,她偏了偏身子,打断他的哭声:“宣蘅此后跟在我身边,她若忠心,我不会亏待了她,你上路之前尽可放心。”
宣重不知道这算不算公主殿下对他的承诺,如今驸马生死不知,朝廷虽然千疮百孔,政权却还是握在长公主手里,他一走,宣家大势已去,再也没有人能庇护宣家人,若宣蘅能依托公主,对他来说也能暂且放下心来了。
所有都已尘埃落定,宣重不会再有任何改判的侥幸,他也拉不下那个脸再去苦苦哀求。
姬珧看他生无可恋的模样,从软塌上走下来,行到宣重身前,居高临下道:“今日把你带过来,其实是有件事要问你,你只管实话实说,如有任何隐瞒,在京的宣家人都没有活路,可清楚了?”
宣重一凛,忙道:“殿下要问什么?”
“三郎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宣重惊恐地抬头看向姬珧,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就在他要开口回话的时候,姬珧提醒道:“三郎是何身份,你也不用隐瞒了,月柔的来恩玛是为月上神子,为历代传承国师之位的人,而三郎就是来恩玛。”
“这……”宣重没想到宣承弈的身份都已曝光,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跟在姬珧身边,也不知道公主现在对宣承弈到底是何态度,说话时仍有些迟疑。
姬珧凌厉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