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晴深吸一口气,那三封花信被她用一只黑漆螺钿包铜角的小木匣子装了起来,细细想起那时的心情她渐渐明白过来,自己是不排斥袁甫的。甚至隐约间忆起他便有些欢喜?
袁厢礼见秀晴没有一口回绝,便有些明了。乃至于没有一口答应,年轻人嘛面对情爱,总是有些云山雾罩扑朔迷离的。恰恰是这份迷蒙最能撩动世间的男男女女。
老丈又从衣襟中摸出一只颜色透亮的翡玉镯子,拿起秀晴的一只手塞到她掌中。
“是贞娘从前的爱物。不管你应不应,这都是老夫的一番心意。”说罢看着秀晴收拢掌心又道,“你不用着急答复,且再想想。他们还在南边离回来的日子还早着。”
秀晴看着老丈慈爱得拍了拍她的手,知道这是老丈在她面前表态了。能得袁家祖孙二人如此厚爱,秀晴红了眼眶,轻声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六月,天降暴雨。
因清榆县三面环山,各村都有地势不平之处。秀晴令作坊众人十二个时辰轮流看守有可能爆发山洪的隘口,将雇工的家眷都接到了相对稳固的大杂院,又拨出一批雇工里头最身强力壮的男丁在泥泞的道路上清理淤积开出通道。
一连在雨中趟水好几日,众人都有些疲乏不堪,可又俱不敢松懈下来,所有的作坊杂院在暴雨的倒灌下都处于紧张的气氛之中。
夜里,秀晴听着雨水落在屋顶地面各处的“啪嗒”声还有几股水流汇集而过的“哗哗”声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笃笃笃”房门突然被敲响。
秀晴心里一惊,披上外衣就去开了门。
门外牛婶子面色不似惊慌倒有几分暗喜。
“是袁先生来了。”
“袁先生?”秀晴一时情急没意识到,“哪个袁先生?”
还能有哪个?牛婶子心想。
“袁甫来了。”
“袁甫?”秀晴喃喃念着,“他不是在南边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说着又急道,“他还好吗?最近雨这般大路都行不了,他这一路上究竟怎么来的”
秀晴越说越心惊,不等牛婶子答她已经系起了身上的衣带又拢了件外袍。
牛婶子一边帮秀晴整理衣衫一边说道,“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现在人在客房。我叫牛进准备了热水,先让他洗个澡再说。娘子不妨趁这功夫去下碗热汤面,我瞧着袁先生的脸色憔悴得很,只怕路上也没好生吃过什么东西。”
秀晴点点头,打着伞去了厨房。
袁甫全身赤裸泡在澡桶的热水里,舒服得昏昏欲睡。 这几日实在太过疲累了,自从进了邯州的地界雨就没停过,袁甫的身上也就没干过。回了清榆县和祖父打过照面后袁甫就来了田家村,一路上更是泥泞难行。
脑海中却十分清明。一进田家村,他就瞧见了几路人分散在村子各处,瞧那阵仗竟是在警戒雨势。隔得不远就能听到那些男子的呼喊,原来都是秀晴农庄的雇工们。
袁甫起身擦干身子,穿上牛婶子给他准备的干净衣裳。
牛进一直候在外头,听见屋里的动静道,“先生洗完了?”
“进来吧。”
牛进推开房门,收拾起来,“娘子在厨房给先生下面,先生洗完了我去跟娘子说一声。”
“不必了,告诉我厨房在哪,我自己去。”
牛进指了指不远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能见到夜雨中还有一间屋子正冒着炊烟。
臊子都是现成的,只揉面有些费功夫。袁甫打着伞过来时,秀晴将将把面抻好,正揭了锅盖往里下面。一时间水汽蒸腾,人在其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上次吃她亲自下的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袁甫望着灯光中模糊的人影心里暗想。
“本来不觉得饿的”袁甫轻声道。
秀晴听见声响蓦地一回头,看见一道靛蓝色的颀长身影立在门外。高眉深目的脸庞有几许苍白,鬓角发际还有些湿意,却不损双眸如星的神采,此时正深深地看着自己。是袁甫。
“这会倒是有些想吃你下的面了。”袁甫展颜,露出秀晴久违了的笑容。
秀晴心里“砰砰”直跳,见他还打着伞站在外头赶紧招呼他进来。
“你坐一会,面马上就好了。”说着上前一边接过袁甫手里的伞,收拢起来抖了抖水立在门边,一边将袁甫让到了厨房里头的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