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宇为冬瓜头卜卜擦着手,顺带询问,“为什么觉得哥哥会吃人?”

卜卜口齿清晰多了,“云云老师说的,不认识的人如果突然对我们特别好,那就是要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抽我们的筋。”

【罗大骗子。】陈飞宇用口型无声地啐骂一句,忽而顿住。

无事献殷勤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自幼锦衣玉食,有的是对他的家庭趋之若鹜的有心之士,可是这些孩子连身上的棉衣的尺寸都大大小小的不合身,谁稀罕他们的泥手呢。突然对小煤球们示好的人,不是想拐卖,就是更恶毒的欺凌。

他绝不苟同罗云熙这种“吓唬式”教育法,但他至少不应反对。

“云云老师说的有道理的,遇到陌生人要先问问自己熟悉的大人这个人可不可以亲近,这样对自己和陌生人都会比较礼貌。”陈飞宇把脏污的毛巾放入水盆中,泥渍在浑浊的水面污染开来,像是这个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大人的世界。

“我懂了!”卜卜一下子眼睛发亮,“飞飞老师是云云老师认识的人,所以飞飞老师是好人!”

所以我们可以亲近你,飞飞老师。

陈飞宇看着小煤球们突然不怕他之后慢慢地围到他身边递出的一双双脏兮兮的手,盆里的水冰冷刺骨,心里的冰川却突然被阳光垂怜,不知如何去融化,去迎春。

毛巾自污水中被冻得通红的手提起来拧干,黑水滴落,一展开来竟还是一块干净的破洞毛巾。

背上刺骨的寒风不知何时离去了,一双双泥污的手被擦拭洁净,排排坐在板凳上喝汤吃饭,每一个小煤球收回手时都会看着陈飞宇凉薄的面容,腼腆道:“卡沙沙。”

“‘卡沙沙’是‘谢谢’的意思吗?”陈飞宇的询问换来小煤球一头问号,“谢谢?”

教语文的唐老师笑了,用蒸笼木板盖上了汤桶,对刚刚走到陈飞宇身后的人颔首致意。

陈飞宇凳腿被踢了一下,往后抬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罗云熙一手抱两件大袄,一手摞七个饭盒,正低头瞧他,“借过,飞飞老师。”

陈飞宇挪凳避让,罗云熙大步走过,伴随着他曾为陈飞宇挡过的山风,听得一声爽直的“卡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