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再度沉默,未知过了多久,已然苍老的声音如古钟低鸣,沉重地传来:
“我亦不愿。可我已近耳顺之年,未识寿数。若我撒手离去,你兄弟几人该当如何?为父再不济,也该替你们扫清障碍,铺平大道……”
曹冲亦沉声道:“令君并非道障。”
曹操却道:“孤知道他不是。然则荀彧威重,只要他活着一天,便能左右士族与朝臣的动向。只遗憾他是纯然的汉臣,若能以他一人……逼得士族纳首,却也无妨。”
曹冲许久未言,即便他再不认同,此话题也只能到此为止。
曹操道:“正因为祢正平的擅入,荀彧已难自尽……莫说其他,这祢正平所赠的鸡毛,到底是何用意?”
曹操把歪掉大半的楼强行掰回,并第一次对曹冲产生怀疑。
分析了半天,却没说出个结果……该不会聪慧如曹冲,也猜不到郑平的用意吧?
曹冲收敛了所有思绪,却只是深沉地道:
“依冲之见,铜鞮侯所赠的鸡毛,或许是随手取用,并无任何深意……”
曹操:“……你确定?”
曹冲笑而不答。
曹操想到被放到库房的那一匣鸡毛,以及自己错失的鸡汤早餐,很想立即去祢府把郑平揍一顿。
第109章 狂士楚歌
以郑平的脾性,这确实是他可能做出的事。
只怪曹操多年受毒舌戕害,不管有声还是无声,都下意识地认为郑平所有不善的言行都能和嘲讽挂钩。再加上当局者迷,曹操完全没往忽悠这方面想,这才着了道,为一个莫须有的寓意纠结了一天一夜。
这比极致的嘲讽更让曹操恼怒。
曹冲道:“铜醍候恩怨分明,以善报善,以牙还牙,实不可威逼也。”
曹操冷哼一声:“哪是孤在威逼于他,分明是他在与孤作对。”
曹冲回道:“昔日铜醍候年少轻狂,得罪之人无数。正值四面楚歌之际,唯有令君与郭侯以直报直。君子之交淡如水,亦如水一般抽刀难断。若铜醍候对令君之难无动于衷、坐视不理,枉为狂士。”
“你今日是打定主意准备居中做说客了?”
这句话中听不出任何喜怒之意,可曹冲却能从中嗅到不豫与抗拒。
他无法再多说什么,起身行了一礼,无声告退。
在他离开堂屋前,身后传来曹操透露疲惫之感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