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过后,无论成败都没有重来的机会。胖子的命不能用来博弈。在方才的情境之下,她别无选择,必须朝江子算开枪。

如果是打焦老板,即使一枪毙命的概率要更大一些,也会把胖子搭进去。唯有赌江子算躲不开,或是即使躲开了,也有一刻的分神。

她们这边的队伍里有小哥和瞎子,两个人都是瞬间进攻和防御的好手,她赌这一刻的分神会给局面带来转机。

很幸运,她赌赢了。

电光火石之间,江子算丢来的手-雷在吴家的队伍间掀起了巨大的气浪,树木摧折,所有人都不得不就地卧倒。而越野车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吴邪在小哥的搀扶下爬了起来,向前几步,向塌陷的神庙屋顶大喊:晚晚!是你吗!

剩下的吴家伙计和金九爷的人都向越野车追了过去,只吴邪一个人朝神庙的方向走。

他一开始只是轻轻咳了几声,走到一半,便不得不微微弓起身子,弯下腰去,来缓解肺部的抽搐带来的愈发强烈的疼痛。

吴邪将手凑在唇边,忽然开始扶着自己的膝盖剧烈地咳嗽起来。纵使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止住喉咙里腥甜的液体涌出了。

吴二白站起身来:吴邪,你怎么了?

他死死地捂住嘴巴。身后的吴二白追了上来,强势地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过来,面向自己:过来。把手拿开。把手拿开!

吴邪挣扎着要躲,吴二白则不由分说地拉开了他捂在嘴巴上的手。

鲜血染红了整只手掌。而吴邪的下半张脸上,还有大量凌乱的血迹,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涌出,触目惊心。

青色的乌云遮蔽了白日。虞唱晚呆呆地站在雨里,看着几十步开外的吴邪。

他还在咳嗽,那双失神无助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断试图抹去涌出嘴角的血,眼神却再也没有敢看向她。

越来越多的雨水浇在她身上。有吴家的伙计忍不住去看虞唱晚。

她站在那里,脸蛋和身上都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贴在身上,此刻的身形在一群男人中间显得小得可怜,像是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可怜小动物。

虞唱晚的眼睛湿漉漉的,却是一种死寂般的平静。伙计分不清究竟是雨水的缘故,还是她在哭。

吴邪用尽全力站直身体,看向虞唱晚,努力安慰地笑了笑。而下一秒,便直直向后倒去。

十几步开外的张起灵用几乎没有人看得清的速度及时赶到,接下了倒地的吴邪。他曲起膝盖,将吴邪的头放在自己膝头,静默地注视着臂弯里双目紧闭的他。

虞唱晚纹丝未动,她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缅甸尚是初夏,她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寒冬。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

在周围人闪烁的言辞中,在密不透风的欺瞒中,很多天来一直隐约担心的事情变成了鲜血淋漓的事实,在她毫无准备时摆在了眼前。

像是在悬崖边行走的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终于跌落。

坠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