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年来,随着文艺复兴事业的发展,人文主义的播散,自由思想就如蛰伏多年的蝉,渐渐顽强的从结实土壤里爬了出来。

马丁·路德,就是一个点燃最亮火把的宗教革命家。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感谢他的老乡,约翰·古登堡。后者发明了活字印刷机,成为了欧洲印刷出版业的奠基人。自印刷时代开启,书本不再是“奢侈品”。而在路德的翻译和传播下,《圣经》不再只有拉丁文版本,也不再仅藏于教士之手。识文断字者和“愚民”们,也就有了更进一步亲近上帝的机会。

在路德之前,也并非无人对教会的各种积弊感到不满,呼吁变革。然而,即使他们诘责教士甚至教皇的荒淫放荡,反对什一税的剥削,怨恨那些为敛财而出售宗教场所以及赎罪券的行为……也往往只能在局部地区掀起风浪,且被金字塔顶端的利益集团给“迅速”扑杀。

但,随着《圣经》的普及,更多人开始怀疑:供奉活在世俗中的教皇,真的是信仰天主的唯一途径吗?

起初,路德撰写论文,大声呼吁,只是想改革弊端。但随着他参与各种辩论,其文字引起各路热烈反响,他的核心思想,终于浇筑成了一座高耸明亮的灯塔——教会所规定的宗教场所和宗教仪式,并不是人与上帝之间的必要中介。

换言之,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与上帝沟通。教会的权威,即使不至于荡然无存,也是大打折扣。

罗马天主教自然不会容忍这样的异端。但被谴责为异教徒的路德,却由“好心”的德意志领主给保护起来,从而避免了被烧死的命运。毕竟,他的学说太有生命力,太直击人心了——无需教廷认可和批准,只要自我修行,就能离上帝更近,离天堂更近;这是多么自由啊。

等到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变成查理五世,有能力、也有意愿强行清理德意志诸地异端邪说的时候,路德又得到了法国的庇护。

同样信奉天主教的法国国君,更关心跟邻国的利益冲突,而不是信仰。所以,只要是敌人的敌人,他都要试着结交一番。

世俗和宗教的力量互相拉扯,路德的学说,自此彻底在欧洲大陆生根发芽。

但路德倡导个人解读《圣经》,意味着大家可以读出不同的意思。从而产生的新教派,更难像罗马天主教那样形成统一。如他的后来者,法国人约翰·加尔文,几乎建立了日内瓦宗教国,就反对路德所谓“靠信仰能获得拯救”,而更相信宿命。同时,加尔文比路德更激动更极端,更注重在物质和肉(;;)体上,消灭一切“异类”。

由于加尔文的理论更富攻击性,更爱干预社会俗事,反而比路德收到了更多的欢迎——毕竟,在与旧教天主教斗争期间,亮出獠牙利爪、狠狠厮杀,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生存空间。

最初诞生于民间的新教,终于渗透到城堡高层和宫廷里。

“决定一国宗教的最重要因素,往往是它的国王”。而决定国王态度的,除了情感,还有复杂的利益关系。

利益,才是无上的诱惑。若君主打算和罗马教廷分裂,支持改革,他几乎将成为国内教会的首脑;他政治上不再受教皇封赐的束缚,经济上,也可以把教会不动产和收入划归自己名下……

可这些显而易见的好处,不见得每个国君都会去拿。一方面,欧洲大陆有个德意志盟主兼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在强力清扫异端,其武力值令人生畏;另一方面,君主们发现,只要和教皇“保持一致”,他们便有可能拿到足够的政治经济特权,不亚于新教徒国王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