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姚秀相处得越久越明白,他是个心思重的人啊,重的是他人,轻的是自己。像他咏的那雪一样,为了成就寒梅名声,总在它开放的时候落下,却惹来一身无情的骂名。
可他念的最后一个,谁都听清了。
他念的是,姚秀。他救不了自己。
屋里很安静,蔺风不敢擅动,怕老爷子更生气非要把姚秀赶走。而且高劲那一言不发的模样,看起来极像是挣扎万分,不知该不该让姚秀走好。能犹豫是好事,说明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身为大夫的姚秀,可那发着高热的人,显然是不能再耽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蔺风觉得与其这么耗着还不如带他回他家。路上虽然远,但胜在有毓焱啊,总比干耗着好啊!他刚要动作,床上那人一阵猛咳,姚秀倒是转醒了。睁开眼,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高劲,姚秀推开被子慢慢坐起身,拽了放在一旁的披风,连披上都来不及,就向高劲请礼,“晚生失礼了,这便告辞。”
“你真是大夫?”
“是。”姚秀没必要再瞒,高劲能问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知道了,索性和盘托出:“年前来打扰您数次的裴元,是晚生的师兄,请先生见谅。晚生此来,最初是为您的灵药。实不相瞒,晚生这病是数年前中了毒,毒素没能祓除,留下来的。”他的气息渐渐不稳,脊梁骨已经疼得撑不起他的动作,“但今日,有幸与先生饮酒做诗,秀已无此意。便不再打扰,来年三月三,若先生不怪罪……”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高劲打断了他。
“孟雅,去把穗九的徒弟请来吧。”
蔺风欣喜得爬起身行了个礼就跑,管她是姚秀的徒弟还是师侄呢总之先把毓焱拽来!
让阿土从厚厚的积雪里挖了一盆进来,高劲给姚秀拧了帕子,搭在他的额上。姚秀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回心转意,心中还在计量,但脑子有点糊涂,他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知道自己烧得厉害,姚秀决定问出口:“晚生想请教,为何您如此厌恶大夫?”
高劲没有回答,起身就走。不多时,“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姚秀在昏过去之前,唇角露出了笑。
他似乎看见了一抹金色。
阿缨,是你来瞧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平水韵律未检测出错误,本人才疏学浅,若有不妥请见谅。
☆、52
毓焱的眼泪“刷”地落下,一边哭着一边给姚秀诊脉。师祖爷爷交代过,不能让他受寒,尤其是冰天雪地里。受了寒,高烧了,那就“有点”麻烦。这所谓的“有点”,毓焱很清楚,许是连师伯自己都没法自救。
遑论她这个刚能开几幅风寒药方的人。
师伯此来是为了求药,多半不是真为了自己康健,是为了朱缨。要真是纯粹为了自己,早在他能下床照顾自己后就该出来找了,怎么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找。可朱缨那人,明明人在太原城,这么多天了竟然一天都没来看师伯,也太冷漠无情了些吧?更可恨的是师伯,朱缨都那样无情了,这人连昏过去之前,还要念叨那女人的姓名!
纵是知道朱缨苦过痛过,在病倒的姚秀面前,毓焱也丝毫不同情朱缨。
他这一病,说不定就要把命给病没,她要是同情朱缨,谁来心疼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