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鲜花放在上面,细细地摩挲那石刻的字眼。已经十几年没人来过了,即便有公墓管理员的照料,也略显孤单。姚秀双手交叠,深深鞠躬。朱莉娅笑了笑,道:“我娘不太讲究。”

妈妈向来不介意这些礼节,也从来不逼她学,所以朱莉娅小的时候,可以说是相当“无礼”。虽说后来勤加苦练许久,但到底是个野惯了的,没人管的时候,就随着性子来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变得拘谨又小心翼翼啊。

姚秀牵起她的手,笑道:“我这是要在你娘手里把你抢了,自然需得多些礼数。便是招我做上门女婿,那我也得尊敬些,把你娘当作我娘才是。”

转头又看向墓碑,姚秀用他那蹩脚的亚美斯多利斯语,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地向米拉·布卢贝尔报告:“布卢贝尔伯母,请您允许我娶朱莉娅·米拉·布卢贝尔为妻。”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啊。

他终于抓住了她。他不会再放手了。

朱莉娅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阿缨,你父亲没葬在此处么?”

朱莉娅茫然地“啊”了一声,姚秀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朱莉娅还是没能听懂他的话。姚秀放弃,直接向马斯坦总统询问。

直到人已经坐上了前往中央市的火车,她才突然明白过来。

身旁的姚秀为了不过度引人注目,换上了衬衫领带,还相当正式地穿了马甲和外套,头发也被一丝不苟地梳成低马尾。显然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发型,总伸手捞他被束在后脑的刘海。

朱莉娅心情不错。

对于加布里埃尔·布卢贝尔,朱莉娅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心中有芥蒂,但她恨不起来,因为她的父亲,也曾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窗外景色不断变换,随着“嘎啦嘎啦”的碾压铁轨,无数农田正到了收获之时,一片片金黄的麦穗迎风摆动。湛蓝的天,万里无云,远处的柏树和松树清晰无比。曾几何时,这样的景色无数次出现在朱莉娅的脑子里。如今,竟算是“物是人非”。微风吹拂,空气中弥漫着麦田的清香。骤雨初歇,七彩虹霓相伴而生。

姚秀心里不是滋味。

身旁的人儿趴伏在窗边,沉醉一般欣赏窗外景致,而这一切是他所陌生的。运行中的火车,一闪而过的电线杆,造型奇特的石头屋,还有环绕耳边的陌生语言。这是朱缨的家,这是朱莉娅的家,她漂泊了九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自然是沉醉的。

可有朝一日,他又能回大唐了呢?

他该不该自私地要求朱缨和他一起走,还是抛下师门,从此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