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击锤,戴平安慢慢的抬起手枪,然后转回来,对准自己。
没有六分之一的概率,枪身两侧露出来的弹巢空空如也;
也没有二分之一的机会,以他的视力,能清楚的看到枪管深处那抹金黄。
一个合格的枪手,不用眼睛看,也应该知道子弹在自己枪里停留的位置。
就像是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开关,手里的枪又变得难以把握,以至于戴平安得伸出双手握着枪柄,再额头顶住枪口,才能保持枪管的稳定。
大拇指伸进了扳机护圈,原本无比熟悉,轻轻一碰就能击发的扳机,此刻却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灼烧着他的手指,让他迟迟不敢扣下去。
仿佛又回到了那座雾气弥漫的密林中,腥气扑鼻的面罩也再一次的扣在了他的脸上,憋得他无法呼吸。睁大了眼睛,眼前却只有一片浓的发暗的白雾,和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头从迷雾中浮起,旋转着,一点点的射向他的额头。
他想躲避,但他的脑袋却被那块面罩死死的扣在了原地,而他手里的枪,不但重的抬不起来,护圈里的扳机更是像焊死了般怎么也扣不下去。
一个连扳机都扣不动的枪手,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咚咚咚”
“请进。”
三德推开房门,被邀请的黄飞鸿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还得麻烦黄师傅您亲自跑这一趟,请坐。”
昏暗的环境让黄飞鸿皱了皱眉头,他在门口停了停,在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异常后才走了进来。
没有理会戴平安的招呼,进了屋子里的黄飞鸿率先发问。
“中午的事情是你干的?”
今天中午,一辆装饰豪华的却无人驾驶的马车在马匹的牵引之下,停在了犰狳镇大街的正中央。
犰狳镇的居民认出了这是巴利镇长的座驾,车身上密布的弹痕和车门底部干涸的血迹都预示着噩耗的来临。当警察过来壮着胆子拉开车门时,一团黑压压的苍蝇“嗡”的一声喷了出来,然后就是两三颗滚出来的人头。
车里的情况,让刚刚吃过午饭的人们都吐了。
宽敞豪华的车厢内,堆积着几十具被暴力折叠之后硬塞进去的尸体。有的尸体最后实在是塞不进去了,直接割下脑袋硬填进了尸体的缝隙之中。
这些尸体都是巴利镇长的护卫,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犰狳镇。当他们的尸体被警察们硬扣出来,一具一具的摆在地上之后,撕心裂肺的哭声很快在镇子里蔓延开来。
这时警察们才注意到一柄鲍伊猎刀钉在车厢的后方,下面还有一行硕大的血字:
“不听话的代价!”
当听闻这个消息,黄飞鸿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定又跟戴平安有关,恰好黑三德又过来想请,他拿起药箱气冲冲的就跟过来了。
“原来是那件事,事情呢是我做的,但是!”戴平安揭开头上的毯子,顺手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去:
“黄师傅不要着急,听我说完,事情是我做的,但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他们曝尸荒野,帮忙把尸体运回来,让他们魂归故乡,落叶归根而已。”
“你也会不忍心?”
黄飞鸿冷哼一声,坐了下来。在杀人这种事情上,戴平安没必要向他隐瞒,也懒得向他隐瞒。
“话不能这么说,黄师傅,我要是忍心看着别人受难,您也不会欠下我四条人命。对了,亚瑟他们怎么样。”
“亚瑟的咳嗽已经抑制了,玛丽姑娘也醒了,但他们的病根还在,我的方子只能是强健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病还需要他们自己扛过去。”
谈到病人,黄飞鸿的面色缓和不少。
“有法子就行,至少不用做着等死,他俩的病交给黄师傅,我也放心。”戴平安轻轻一笑:
“那也就是说,您现在还欠我两条人命。”
“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当然是求黄师傅您治病呗,只要您在帮我救治一个人,您欠我的帐一笔勾销。”
“谁?”
“我。”
戴平安揭下包裹着黑毯,露出赤裸的上半身。昏黄的烛光下,惨白的皮肤下泛着死尸般的黑青,说不出的诡异。
没有给黄飞鸿拒绝的机会,隔着桌子,戴平安直接把右手臂摆到黄飞鸿的面前。
“来吧。”
“我要是拒绝呢。”
“咚!”
一只双动式的左轮手枪拍到了桌上,在黄飞鸿诧异的目光中,手枪被戴平安推到了他的跟前。
“您也可以直接帮帮我。”戴平安把枪掉了个,枪柄对着黄飞鸿:“我说过,死在您手里我甘心。”
黄飞鸿低头看了看那只苍白的手臂,又看看那把击锤已经拨开的手枪,抬头看向戴平安。
“你这是在要挟我吗?”